手服——二戰期間他曾在海軍服役——年紀輕輕,瘦長、蒼白的臉上流露出幾分莊嚴的神色。
他站在那裡,一隻手放在他身旁姑娘的腰際,那是他的太太,她手腕上的玻璃飾品映射出落日的餘晖。
照約翰遜夫人看來,他們倆是不該結婚的,因為他們毫無共同之處:吉米是嚴肅的,而這位聖疊戈少女不過是個對水手着迷的糊塗女孩兒。
但吉米傾注在她身上的遠非正常的愛情,而是一種激情,一種從病理學的角度才能解釋的激情。
至于這位姑娘,她肯定是愛吉米的,傾心于他,不然不會和他結婚。
要是吉米相信或者能相信這一點該多好!然而忌妒心害了他。
一想起那些在她結婚之前曾和她睡過覺的男人,吉米就深感苦惱。
他認定,她直到現在還和男人勾勾搭搭,每次他出海或者白天不在家時,她就背叛自己,和好多情人鬼混。
他無休止地逼妻子承認這些所謂情人的存在。
後來,她用一杆獵槍對準自己的眉心,扣動了扳機。
當吉米發現時,他沒有叫警察。
他抱起妻子,把她放在床上,然後在她身邊躺下。
第二天黎明時分,他把槍重新裝上子彈,開槍自殺了。
在吉米和妻子的照片對面是一張佩裡身穿軍裝的照片。
這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下面還有一段文字:“阿拉斯加美國陸軍司令部攝。
二等兵,佩裡·埃德加·史密斯,二十三歲,首批返回阿拉斯加的朝戰軍人,抵達埃爾門多夫空軍基地時受到新聞處官員梅森上尉的歡迎。
史密斯在二十四師擔任工兵十五個月之久,他此行從西雅圖到安克雷奇的機票是北太平洋航空公司贈送的。
空中小姐林恩·馬奎斯對他含笑歡迎。
(美國陸軍軍方圖片)”梅森上尉與二等兵史密斯握手時,眼睛注視着他,但史密斯卻在盯着照相機。
約翰遜夫人所看到的表情,或者說她認為的,不是感激而是傲慢,不是自豪而是十足的自負。
他說自己曾把一個在橋上遇見的素不相識的人扔到河裡,這不是不可思議的。
他當然幹得出來,對此她一點兒都不懷疑。
她合上相冊,打開電視,但心情仍無法平靜。
他會找來嗎?警員已經找到了她,難道佩裡就找不到嗎?他别想讓自己幫他,她甚至不會讓他進門。
前門是鎖着的,但是通往花園的門還沒上鎖。
花園裡滿是白色的海霧,媽媽、吉米和弗恩的靈魂也許就在霧裡吧。
約翰遜夫人闩上門時,死了的與活着的親人,一一在她腦海中浮現。
暴雨傾盆。
迪克跑了起來,佩裡也在跑,但他跑得沒有迪克快,他腿短,而且還拿着行李箱。
迪克把佩裡遠遠甩在了後面,自己先找到了一個躲雨的地方——公路附近的一個谷倉。
在離開奧馬哈後,他們在救世軍的收容所裡過了一夜,第二天一位卡車司機帶着他們穿過内布拉斯加州界,來到衣阿華州。
但是打那以後,他們一直在走路。
天降大雨時,他們離一個名叫坦維萊村的衣阿華州居住區還有十六英裡。
谷倉裡漆黑一片。
“迪克?”佩裡問。
“我在這兒。
”迪克正趴在一堆幹草上應道。
佩裡濕透了,渾身發抖,在迪克身邊倒了下來。
“我凍死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往幹草堆裡鑽,“我冷得要命,就算你點着稻草把我活活燒死,我也不會罵你的。
”他很餓,饑腸辘辘。
昨天晚上,他們隻喝了幾碗救世軍的湯,而今天他們隻吃了巧克力和口香糖,這還是迪克從一家百貨店的糖果貨架上偷來的。
“還有好時巧克力嗎?”佩裡問。
沒有了,隻剩下一盒口香糖。
他們分了口香糖,躺下來開始嚼。
每人隻有兩塊半薄荷味的,迪克最喜歡,而佩裡更喜歡水果味的。
錢是個大問題。
缺錢已經迫使迪克作出了一個被佩裡認為是“瘋了”的決定:返回堪薩斯城。
當迪克第一次說起要回去時,佩裡說:“你應該去看看醫生。
”此刻,在寒冷的黑夜裡,兩人緊緊地擠在一起,聽着外面的雨聲,又一次為此争論起來。
佩裡又一次列舉了這樣做的危險,此時迪克肯定正因違反假釋規定而受到通緝——更别說還有别的婁子。
但是迪克沒有被說服,他堅持堪薩斯城是一個“可以成功地開很多假支票的地方”。
“我當然知道我們必須小心點。
我知道他們已經發出了通緝令,因為我們以前在那兒開過假支票。
但是這次我們可以快些,一天就夠了。
如果我們弄的錢夠多,我們也許還可以到佛羅裡達去試試。
在邁阿密過聖誕節,如果那兒不錯的話,就在那裡過冬。
”但是佩裡一邊嚼着口香糖,一邊打着寒戰,生着悶氣。
迪克說:“怎麼樣,親愛的?再幹一次?你為什麼就不能忘掉那件事呢?他們不會發現什麼線索的。
永遠也别想發現。
”
佩裡說:“也許你錯了。
但如果你錯了,那就意味着咱們都得進‘角落’了。
”兩個人以前從未提起過堪薩斯州的這一極刑——絞刑。
“角落”是堪薩斯州監獄的犯人給裡面放着絞刑架的小屋所取的名字。
迪克說:“可笑,你可笑死我了。
”他劃了根火柴,想抽煙,但是借助閃爍的火光看見的東西使他一骨碌爬了起來,他走過谷倉,來到畜欄。
隻見一輛車停放在那裡,是一輛黑白兩色的一九五六年的雪佛蘭,鑰匙還留在車上呢。
杜威決心不讓“普通人”知道克拉特案件取得了重大進展。
他決心如此之大,以至于加登城的兩位民間喉舌都毫不知情,這兩位一位是《電訊報》的編輯比爾·布朗,另一位是當地KIUL廣播電台經理羅伯特·威爾斯。
在簡要說明形勢後,杜威強調了他把保密視為最重要事情的理由:“各位牢記,有可能這兩人是無辜的。
”
這種可能性的确很大,因此不能排除。
告密者弗洛伊德·威爾斯的話也許是編造的;犯人們用說謊話的方式獲取好感或吸引官方的注意,也是很可能的。
但是即便此人每句話都是真的,杜威和他的同事也沒能挖掘出一點确鑿有力的證據,作為“呈堂證供”。
他們的發現也許可以解釋成一個罕見但看似合理的巧合。
難道就因為史密斯到堪薩斯州來拜訪他的朋友希科克,就因為希科克有一支和作案槍支口徑相同的槍,就因為嫌疑犯用虛假的理由來解釋他們在十一月十四日夜裡的活動,就可以認定他們就是謀殺案的兇手嗎?“但是我們确信他們倆就是兇手。
我們全這麼認為。
否則我們就不會向十七個州發出警報,從阿拉斯加到俄勒岡。
但是記住:我們也許要過好多年才能抓住他們。
他們也許已經分開了,或者離開了美國。
他們有可能去了阿拉斯加,在阿拉斯加隐藏起來可不難。
他們逍遙得越久,我們破案的可能就越小。
坦率地講,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掌握的線索還不多。
我們也許明天就能抓住那兩個惡魔,但也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證實他們有罪。
”
杜威并沒有言過其實。
除了那兩個腳印——一個是菱形痕迹,一個貓爪圖案——兇手沒有留下一條線索。
既然他們如此小心翼翼,那麼他們一定很早就處理掉那兩雙鞋了。
同樣,那台收音機也被處理掉了。
而這隻是假設是他們偷走的。
杜威不太願意作這種假設,因為在他看來,謀殺如此殘酷、兇手如此狡猾,這和偷一台收音機毫不協調,甚至有些荒謬。
很難想象,兇手進入房間為了找保險箱,結果沒有找到,于是便因為幾美元和一台小型便攜式收音機而對四人大開殺戒。
“嫌疑犯不坦白,我們就永遠别想判決,”他說,“這就是我的觀點。
就是為什麼我們必須十二萬分地小心。
他們認為自己已經逃脫了。
好,我們就不要讓他們覺察任何異常。
他們越是覺得安全,我們就會越快抓住他們。
”
但是在加登城這樣一個小鎮,秘密可是件罕見的東西。
警長辦公室在法院大樓的三層,僅占三個房間,裡面的家具不多,但仍顯得擁擠。
任何來這裡探望的人都會察覺出一種古怪近乎詭異的氣氛。
過去數星期來急匆匆的腳步以及憤怒的埋怨蓦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驚肉跳的平靜,此刻充滿了整個房間。
辦公室秘書理查森太太,這個非常大方爽快的人突然有了一種講究的怪癖,說話輕聲細語的,走路也踮着腳尖。
她的上司——警長及其下屬、杜威以及從堪薩斯州調查局借調來的調查員們,也都慢慢地邊走邊談,聲音壓得很低。
這種情形仿佛獵人躲藏在樹林裡,生怕突然的聲響或動作會把正朝這邊走來的野獸吓跑似的。
人們議論紛紛。
華倫旅館的特裡爾咖啡屋被加登城的商人們視為一個私人俱樂部,那裡是猜測和流言的大本營。
有人聽說,一位名人将被逮捕。
還有人說,謀殺案是堪薩斯州小麥種植者聯合會的死敵雇來的職業殺手幹的,理由是克拉特先生曾在這個進步組織裡面擔任要職。
在所有的故事裡,最接近正确答案的是一位著名的汽車經銷商講的(他拒絕透露消息來源):“好像是一個曾在一九四七年或四八年間為克拉特先生工作過的人幹的。
那人是個普通的牧場雇工。
他後來進了監獄,是州立監獄,坐牢期間他一直在想克拉特先生有多富。
所以一個月前,在他出獄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來這裡搶劫并殺死了克拉特一家。
”
但是在七英裡之外的霍爾科姆村,卻再也聽不到聳人聽聞的傳言了。
之所以如此,原因之一在于克拉特一家的悲劇已經成為社區兩個主要流言集散地——郵局和哈特曼咖啡館——的禁忌。
“我自己,我一個字也不想聽,”哈特曼太太說,“我對他們說,我們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誰也不信任,彼此吓唬,怕得要死。
我要說的是,如果你要談論這件事,就别進我的店門。
”默爾特·克萊爾太太的态度更是強硬,“村裡的人來我這買張五分錢的郵票,以為就可以消磨半個鐘頭,直到把克拉特一家的事情嚼爛了為止。
他們全是一群造謠的響尾蛇!我可沒時間聽他們扯這些,我要工作,我是代表美國政府的公務員。
不管怎麼說,也确實讓人洩氣。
艾爾·杜威和那些來自托皮卡和堪薩斯城的警察們,應該是“比松節油還管用”。
但是今天誰會認為他們能抓住真兇?所以我說明智的做法就是閉嘴!人活着總有一死,至于怎麼死法就别在意了;死了就是死了。
何苦要像一堆病貓一樣吵吵鬧鬧沒個完,難道就因為赫伯·克拉特的喉嚨被割斷了?不管怎麼說,這樣太不正常了。
波利·斯特林,住在教師公寓的那位太太今天早上來這兒說,直到現在,整整一個月了,孩子們才開始安靜下來。
這使我想到,如果警察真的抓住了兇手會怎麼樣?如果那樣,那人肯定是大夥兒都認識的,那肯定會再次把火煽起來。
一壺水好不容易涼下來,到時候又要滾起來。
要我說,我們這樣實在是夠了。
”
天色尚早,還不到九點鐘,佩裡是這家自助洗衣店的第一位顧客。
他打開鼓鼓囊囊的草編行李箱,取出一堆内褲、襪子和襯衫(有些是他的,有些是迪克的),塞進洗衣機,同時往機器裡丢進一枚假冒的鉛做的圓片,這種東西他在墨西哥買了很多。
佩裡很熟悉此類洗衣店的操作,他經常光顧這些地方,通常他會靜靜地坐着,看着衣服洗幹淨,覺得愉快而“放松”。
但今天卻不行,他憂心忡忡。
迪克不顧他的警告,固執己見,于是他們就來到了這裡,重返堪薩斯城,身無分文,還開着一輛偷來的車!他們在小雨中開了一晚上車,途中兩次停下來加油,那時小鎮都沉浸在夢鄉中,街道上空空蕩蕩的,他們就把别人汽車裡的油吸到自己的車裡。
(這是佩裡幹的,他自認為是“絕頂高手,隻要有一根橡膠管,我就等于有了旅行全國的信用卡。
”)他們天亮時抵達堪薩斯城。
兩人首先去了機場,在男衛生間裡刷牙洗臉刮胡子,然後在候機大廳裡睡了兩個小時,才返回到城裡。
正是在那時,迪克把佩裡放在洗衣店,答應一個小時之内回來接他。
衣服洗淨并烘幹後,佩裡重新裝好了行李箱。
已經十點多了,迪克“肯定還在什麼地方開假支票”,這會兒還不見人影。
他坐在一張長椅上等着,一臂之遠的地方有一個女式錢包,誘惑着他把手伸過去。
然而,錢包主人的模樣卻使他不敢下手,因為這位女士是幾個忙着洗衣服的女人中最強壯的。
從前,當他還是個在舊金山的大街上亂跑的野孩子時,曾和一個“中國小孩”(記不清是湯米·張還是湯米·李)合夥偷錢包。
回想起他們的胡作非為,佩裡既愉快又興奮。
“比如有一次我們盯上了一個老太太,她可真老,湯米搶她的手提袋,但她不放手,兇得像個母老虎。
湯米死命地拽,她使勁兒地拉。
後來她看到我在一旁時,就喊:‘幫幫我!幫幫我!’我說:‘去你的!老太婆,我是幫他的!’然後狠狠一拳把她捶在地上。
我們搶來的全部财産是九十美分,我記得很清楚。
我們去一家中國餐館悄悄地吃了一頓。
”
事隔多年,一切似乎并沒有什麼變化。
佩裡年紀長了二十多歲,體重也增加了一百多磅,他的生活卻一點兒沒有改善。
他仍然是個頑童,也就是說靠偷點兒小錢過日子。
(真是不可思議,以他的智力,以他的才能,何至于此?)
牆上的鐘一直吸引着佩裡的視線。
十點半時,他開始擔心了;十一點時他的兩條腿開始疼了起來,對他而言,這是驚慌即将到來的表現——“血液開始冒泡了”。
他吃了一片阿司匹林,試圖抹去、至少淡化那些不斷湧入腦海的一幅幅生動逼真的可怕畫面:迪克落入警方之手,也許是在開假支票或者違反交通規則的時候被查出開的是贓車,這是很有可能的。
也許就在此時,迪克被一群警察圍着盤問呢。
他們不是追問開假支票或偷汽車之類的瑣事,而是謀殺案!不知為什麼,迪克确信誰也不會把開假支票或偷汽車與謀殺聯系起來。
同時,在此刻,一輛滿載着堪薩斯州警察的汽車正往洗衣店趕過來。
但是,不對,他想太多了。
迪克絕不會幹那種“沒種”的事。
隻要想一想他以前經常說的那些話:“他們就是把我打昏,我也絕不會說一個字。
”當然,迪克是個“吹牛大王”,佩裡已經看透了,他隻有在自己占上風的時候才會表現得十分強硬。
突然——謝天謝地——佩裡想起了一個至少不那麼令人絕望的理由來解釋為何迪克會遲到。
他一定是去看望他父母了。
這件事很冒險,但迪克對父母“放心不下”,至少他自己是這樣宣稱。
昨天晚上,在冒雨趕路的時候,他曾對佩裡說:“我很想去看看我父母。
他們不會透露此事的。
我的意思是,他們不會把這事告訴給警察,他們不會讓我們倆陷入麻煩。
隻是我沒臉去見他們,我怕我媽會說起開假支票以及不告而别的事,她會數落我一頓。
但是我希望能給他們打個電話,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希科克家沒有電話;否則佩裡早就打電話去問迪克在不在家了。
又過了幾分鐘,他又一次确信迪克已經被捕。
他的腿越來越疼,如同閃電般傳遍全身,洗衣房裡的味道、蒸汽的臭味突然令他感到惡心,迫使他站了起來,跑到門外。
他站在街邊吐得像個“口水都嘔光了的醉鬼”。
堪薩斯城!他不是早就知道堪薩斯會帶來壞運氣?難道他沒有苦苦哀求迪克不要回來?此刻,也許就在此刻,迪克一定在後悔沒聽他的話。
他在想,那麼我該怎麼辦?“兜裡隻有一兩枚硬币和一堆鉛片”,他能去哪兒?誰能幫助他呢?博博?不可能!但她丈夫也許會幫他。
當時,如果當時弗德裡克有自己的主意,擔保在佩裡出獄後給他找份工作,他早就獲得假釋了。
但博博不同意。
她已經說過這隻會帶來麻煩,也許還有危險,她在給佩裡的信中就是這麼說的。
别急,找個好日子,他一定會去“報答”她,找點樂子,和她說說、露露自己的本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她對她這樣受人尊重、生活安逸、自鳴得意的人,他會怎麼做。
是的,非得讓她知道自己會是多麼危險的人物,她最好把眼睛睜得大大的。
這難道不值得去一趟丹佛嗎?這正是他想做的,去丹佛拜訪約翰遜夫婦。
弗德裡克最好想辦法幫他重新謀生,否則别想甩開他!
佩裡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迪克突然來到他身邊。
“嗨,佩裡,”他說道,“你病了嗎?”
迪克的聲音猶如一劑特效鎮靜劑注入佩裡的血管,引起了一陣情感騷亂:緊張與放松,憤怒與溫情在體内互相沖撞。
他握緊雙拳伸向迪克,“你這個王八蛋。
”
迪克咧嘴笑道:“好了,咱們又可以去吃一頓了。
”
在堪薩斯城迪克最喜歡的一家經濟餐館老鷹餐廳裡,迪克一邊吃着辣椒,一邊向佩裡道歉:“對不起,親愛的。
我知道你會着急的,以為我被警察纏上了。
但是你實在不知道我運氣會有多好,我可不能說放棄就放棄。
”他解釋說,在離開佩裡後,他去了曾經工作過的馬克别克公司,想找到一個汽車牌照,換下那輛偷來的雪佛蘭的衣阿華州牌照。
“我來和走都沒人看見。
這個公司經常做報廢汽車的生意。
果真,在公司房子的後面,在一輛撞壞了的德索托汽車上還挂着堪薩斯州車牌。
”“那車牌現在在哪裡?”“已經挂在咱們車上了,兄弟。
”
換下車牌後,迪克把原來的扔到了一座郊區水庫。
然後,他開車去了高中同學斯蒂夫工作的加油站,用一張支票兌換了五十元現金。
以前,這種“搶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