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荒誕說認為,雖然理性徒勞無益,但理性之外卻什麼也沒有了。
這一跳躍至少能讓我們對荒誕的真正本質看得更清楚一點。
我們知道荒誕隻在平衡中才有價值,首先隻在比較而并非在比較的各個階段才有價值。
而謝斯托夫恰恰把荒誕的全部重量壓在某一階段,從而破壞了平衡。
我們對理解的渴求、對絕對的懷念都恰恰隻有在能夠理解和解釋許多事情的條件下才可以說清楚。
絕對否定理性是徒勞無益的。
理性有自己的範疇,在自己的範疇裡是有效的。
這正是人類經驗的範疇。
所以我們想要把一切都搞個水落石出。
反之,我們之所以不能把什麼都搞清楚,荒誕之所以應運而生,恰恰因為碰上了有效而有限的理性,碰上了不斷再生的非理性。
然而,當謝斯托夫遷怒于黑格爾這類命題時,指出:“太陽系是按照一成不變的規律來運行的,這些規律就是太陽系的依據”
由此,通過一種自然的、不合理的反向,他的結論終于達到非理性的最佳處。
這裡特别涉及例外概念,并且是反亞裡士多德的。
但過渡不明顯,因為限度的概念和範圍的概念可以介入此處。
自然規律在某個限度内是有效應的,超過限度就反誤自身,造成荒誕。
抑或,自然規律可以在描寫範圍合理化,而不必在解釋範圍真實化
此處一切都為非理性犧牲了,由于對明晰的要求被掩蓋了,荒誕就随着與之比較的某個階段消失了。
相反,荒誕人并沒有失之水準,既承認鬥争,又絕對不藐視理性,也接受非理性。
這樣,他審視了經驗的全部已知數,在弄清楚以前是不大會跳躍的。
荒誕人隻知道,在謹小慎微的意識中,不會再有什麼希望了。
在列奧·謝斯托夫的著作中明顯可見的,也許在克爾恺郭爾的著作中更為明顯。
誠然,在一位如此不得要領的作者那裡,很難歸納明确的命題。
然而,盡管看上去是些針鋒相對的作品,但越過化名、花招和微笑,貫通整個作品卻使人覺得是對某種真理的預感(同時也是恐懼),這個真理終于在最後的著作中顯露出來:克爾恺郭爾也跳躍了。
他幼年那麼畏懼基督教,晚年終于又回來面對基督教最嚴峻的面孔。
對他亦然,二律背反和有悖常情成為信教者的準則。
一直使他對人生意義及深刻性産生絕望的東西,現在卻給他指明人生的真谛,給他擦亮了眼睛。
基督教是會引起醜聞的,克爾恺郭爾直言不諱,他所要求的,正是依納爵·羅耀拉
這種“跳躍”效果很古怪,但不該再讓我們吃驚。
克爾恺郭爾把荒誕轉變成另一個世界的标準,而荒誕隻不過是人間經驗的殘留物。
他說:“信仰者在失敗中取得了勝利。
”可以設想,此處我忽略了信仰這個基本問題。
但我并非研究克爾恺郭爾或謝斯托夫的哲學,抑或下面要談及的胡塞爾哲學(必須另找地方和另選精神形态),我隻向他們借個主題,并研究其後果是否可能符合已經确定的規則。
權當在下一意孤行吧。
我不必尋思這種形态與哪種感人肺腑的預言有關。
我隻需思考荒誕的景象與荒誕固有的特性是否讓這種形态站得住腳。
在這點上,我知道并非如此。
重溫一下荒誕所含的内容,就更好理解使克爾恺郭爾得到啟迪的方法了。
在世界的非理性和荒誕的叛逆情懷之間,克爾恺郭爾保持不了平衡。
确切地說,對産生荒誕感所需的因果關系,他是不在乎的。
既然确信逃脫不了非理性,他至少想擺脫絕望的懷念,因為他覺得絕望的懷念是沒有結果的,是沒有意義的。
但,如果說下判斷時他在這個問題上是對的,那麼作出否定時他就不一定是對的了。
假如他以狂熱的參與來代替他反叛的呐喊,那他就被引向無視荒誕,而正是荒誕至今一直使他心明眼亮,進而他被引向神化非理性,即他此後唯一的堅信。
加裡亞尼神甫曾對德·埃皮納夫人
克爾恺郭爾則想治愈。
治愈,是他狂熱的願望,這願望貫穿他的全部日記。
他的努力尤其使他失望,因為每當閃電間瞥見自己的努力付之東流,譬如他談起自己時,好像對上帝的畏懼和虔誠都不能使他安甯。
就這樣,他通過一種飽受折騰的借口,使非理性有了面目,把不公正的、前後不一的、不可理解的荒誕所具備的特性賦予了自己的上帝。
在他身上,惟有智力千方百計地壓制人心深處的要求。
既然什麼都未得到證明,那一切皆可得以證明了。
正是克爾恺郭爾本人向我們透露所走過的道路。
這裡我不想作任何猜測,但在他的著作中,難道看不出靈魂近乎自願地為荒誕而接受殘傷的斑斑痕迹嗎?這是《日記》的主旋律:“我所缺乏的是獸性,因為獸性也是人類命運的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