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文還寫道:“哦!尤其在少年時期,我是多麼想望成為男子漢哪,哪怕六個月也好……我所缺少的,其實是個軀體,是存在的體貌狀況。
”在别處,同樣的男子漢把希望的呐喊變成自己的呐喊,那希望的呐喊貫穿了多少世紀,激勵過多少人心,但就是沒有打動過荒誕人的心。
“但基督教徒認為,死亡絲毫不是一切的終結,死亡意味着無窮無盡的希望,對我們來說,是生活所包含的希望無法比拟的,甚至比充滿健康和力量的生活所包含的希望還要多得多。
”
調和也許使人看到從其反面,即死亡,汲取希望。
但,即使同情心使人傾向這種态度,也應當指出超限度是證明不了什麼的。
有人便說,超越人類的尺度,因此必然是超人的。
但“因此”這個詞多餘了。
此處并沒有邏輯的确實性。
也沒有實驗的可能性。
我最多能說,這确實超越了我的尺度。
要是我不由此得出一種否定,至少我決不會在不可理解的東西上立論。
我很想知道是否可以随我所知而生活,而且僅僅憑我所知。
有人對我說,智力應當在此犧牲自傲,理性應當在此低頭。
但我即使承認理性的限度,也不會因此而否定理性,因為我承認理性相對的威力。
我隻要求自己處在中間的路上,在這裡智力可以保持清晰。
要說這就是智力的自傲,那我看不出有充足的理由将其摒棄。
舉個例子,克爾恺郭爾認為絕望不是一個事實,而是一種狀态:罪孽本身。
他的看法再深刻不過了。
因為罪孽意味着遠離上帝。
荒誕,是悟者的形而上狀态,不是通向上帝的
也許這個概念會明朗起來,假如我鬥膽冒天下之大不韪說出:荒誕是與上帝不搭界的罪孽。
荒誕的這種狀态,重要的是要生活在其中。
我知道它建立在什麼基礎上,這種精神和這種世态彼此支撐卻不能融合。
我請教這種狀态的生活準則,得到的忠告則是忽視其基礎,否定痛苦的某個對立項,幹脆迫使我放棄了事。
我想知道承認作為自身狀況的條件所引起的後果,我得知這意味着黑暗和無知,卻有人硬讓我确認無知意味深長,黑暗就是我的光明。
但他們沒有回應我的意圖,這種鼓舞人心的抒情,對我掩蓋不了反常現象。
所以必須改弦易轍。
克爾恺郭爾可以大喊大叫,警世喻言:“假如世人沒有永恒的意識,假如在一切事物的内部,隻有一種野蠻和沸騰的力量,在莫名其妙的情欲旋渦中産生萬事萬物,偉大的和渺小的,假如永遠填不滿的無底洞隐藏在事物的背後,那麼人生不是絕望又會是什麼呢?”他的呐喊阻擋不住荒誕人。
追求真的東西并不是追求适當的東西。
假如為了逃避“什麼是人生?”這個難題,那就應當像驢子那樣充滿美麗的幻想,這樣荒誕人便不會遷就謊言,更樂意心平氣和地接受克爾恺郭爾的答案:“絕望。
”總而言之,一個堅定不移的靈魂總有辦法應對萬變的。
這裡,我鬥膽把哲學的自殺稱之為存在形态。
但這并不意味着一種判斷,不過是圖個方便,為指出一種思想活動,即思想否定自身,并傾向于在引起否定自身的東西中超越自身。
對存在學者而言,否定是他們的上帝。
确切地講,上帝隻靠否定人類理性才得以支撐。
再明确一次,這不是對肯定上帝提出質疑,而是邏輯使然。
有如各種自殺,諸神也随着世人而變化。
跳躍的方式雖有好多種,但關鍵在跳躍。
對種種救世的否定,對否定人們尚未跳躍的障礙的種種最終矛盾,既可能産生于某種宗教的啟示(這是推理所針對的悖論),同樣也可能産生于理性的範疇。
這些否定和矛盾由于一貫追求永恒,這才在此關節上跳躍了。
還應當指出,這篇散論所遵循的推理,完全撇開我們開明的時代最流行的精神形态,這種形态所依據的原則是一切皆理性,旨在解釋世界。
對世界自然要有個明晰的看法,既然大家都承認世界應當是明晰的,這甚至是合情合理的,但不涉及我們這裡所進行的推理。
我們推理的目的确實在于揭示思想的方法。
當我們的推理從論世界無意義的哲學出發,最後卻發現世界具有某種意義和深度。
這些方法最為悲怆的是宗教的本質,在非理性的主題中得到了闡明。
但最為反常、最耐人尋味的則是這樣的方法,即把自己種種理直氣壯的理由,給予首先想像沒有主導原則的世界。
不管怎樣,倘若沒有對懷舊思想的新體會說出個道道兒來,恐怕難以達到使我們感興趣的結果。
我隻不過研究“意向”,這個主題讓胡塞爾和現象學家們炒得很時髦。
上文已經提到了。
最初,胡塞爾的方法是否定理性的傳統方法。
思想,不是統合,不是把以大原則面目出現的表象弄得親切感人。
思想,是重新學習觀察、重新學習引導自己的意識,重新學習把每個形象變成一個得天獨厚的意境。
換句話說,現象學摒棄解釋世界,隻願成為切身體驗的描述。
現象學與荒誕思想休戚相關,最初都認定沒有什麼真理,隻有一些道理而已。
從晚風到搭在我肩上的手,事事都有自身的道理。
這就是意識,通過意識給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