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創造厄拉科斯,以錘煉他的信徒。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的智慧》
山洞中靜悄悄的,傑西卡隻聽見人們行走時沙子摩擦岩石的沙沙聲,還有遠處的鳥鳴,斯第爾格說那是他安排的哨兵發出的信号。
巨大的塑料封閉罩已從洞口掀去,夜幕慢慢籠罩傑西卡面前的洞口,以及對面廣闊的盆地。
她感到白日的日光正在遠去,不僅是因為黑影的緣故,幹熱也在漸漸消散。
她知道,自己那久經訓練的感官很快就能和這些弗雷曼人一樣——極其敏銳,就連空氣濕度最微小的變化也能察覺。
洞口打開時,他們馬上系緊了蒸餾服,動作真是快!洞内深處,有人唱起聖歌:
Imatravaokolo!
Ikorenjaokolo!
傑西卡心裡暗暗翻譯:這些是灰!這些是根!
為詹米舉行的葬禮開始了。
她望着山洞外厄拉奇恩的落日,望着天空中層次分明的色彩。
夜幕開始把黑暗慢慢推向遠處的岩石和沙丘。
但炎熱仍滞留不去。
仍舊酷熱難耐,這讓她無時無刻都想着水,也使她想到親眼見到的事實:這些人受過訓練,隻有在特定時刻才會感到口渴。
渴!
她還記得卡拉丹月光下的海浪,如白色衣袍,拍擊着礁石……海風帶着濃厚的濕潤氣息。
此刻,微風掀動她的長袍,卻讓她暴露在外的臉頰和前額感到陣陣刺痛。
新換的鼻塞讓她的鼻子很不舒服,而且她無時無刻不在想連接鼻塞的那根管子,它從臉部往下一直伸進蒸餾服,目的是回收她呼出的水汽。
蒸餾服本身就是一個發汗箱。
“當你适應了體内較低的含水量後,蒸餾服會讓你感覺更舒服些。
”斯第爾格說過。
她知道他說得對,但即便如此,也無法讓她此刻感到舒服些。
她一直下意識地去想水,這念頭沉甸甸地壓在她腦海裡。
不,她糾正自己,是關注水分。
水分是一個更敏感、意義更為重大的問題。
她聽到腳步聲逼近,轉過身,看見保羅從山洞深處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一臉淘氣的契尼。
還有一件事,傑西卡想,保羅應警惕他們的女人。
這些沙漠女子當不了公爵夫人,做小妾還可以,但當不了妻子。
接着,她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禁暗自思忖:我是不是已經被他的計劃影響了?她意識到自己的思維模式早已受到了别人的擺布。
我隻想到皇室婚姻的需要,卻沒有想一想自己也是個小妾。
但是……我不隻是小妾而已。
“母親。
”
保羅停在她面前,契尼站在他身旁。
“母親,你知道他們在那裡幹什麼嗎?”
傑西卡看着兜帽下他那雙黑色的眼睛。
“我也想知道。
”
“契尼帶我去看了……因為我應該去看,他們需要我的……允許才能稱水。
”
傑西卡看着契尼。
“他們在提取詹米的水,”契尼說,細細的聲音透過鼻塞傳出,“這是規矩:肉體屬于個人,但他的水屬于部落……除非他是戰死的。
”
“他們說這水是我的。
”保羅說。
傑西卡突然警惕起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戰死者的水屬于勝者,”契尼說,“因為決鬥雙方不能穿蒸餾服,必須在露天戰鬥。
勝者理應收回他的水,來彌補在決鬥中失去的那部分。
”
“我不想要他的水。
”保羅喃喃道。
他感到自己的心眼看到了無數不安的畫面,它們同時映現在他的眼前,而他自己也是這些畫面的一部分。
他不清楚該怎麼做,但有一件事他能肯定:他不想要這些從詹米肉體中提取出的水。
“那是……水。
”契尼說。
傑西卡感到很驚奇,一個簡單的詞——“水”,但契尼念出它的方式卻意味深長。
傑西卡腦海中出現一條貝尼·傑瑟裡特的格言:“生存能力就是在陌生的水域中遊泳。
”傑西卡想:我和保羅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在這些陌生的水域中找出水流和它們的模式。
“你要接受這些水。
”傑西卡說。
她分辨出自己的說話腔調。
她曾用這種語調跟雷托公爵講過一次話,告訴她那已故的公爵,他必須支持一項可疑的投資,并為此接受一筆錢——因為錢可以維持厄崔迪的權勢。
在厄拉科斯,水就是錢。
這一點她非常清楚。
保羅保持沉默,随即明白自己會按她的命令去做。
不是因為那是她的命令,而是因為她說話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