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恨我,哈拉?”
“我為什麼要恨你?”
一群孩子在一條岔道的岩台瞧着他們,哈拉朝他們點點頭。
保羅看到孩子們身後隐約露出幾個成年人的身影,半掩在朦胧的挂簾後。
“我……打敗了詹米。
”
“斯第爾格說舉行過葬禮,你是他的朋友。
”她側過臉,看了他一眼,“斯第爾格說,你還把水送給死者了,是真的嗎?”
“是的。
”
“這我都做不到。
”
“難道你不為他哀悼嗎?”
“到了哀悼的時候,我會為他哀悼的。
”
他們穿過一個拱形洞口,從洞口望去,保羅發現這是一個又大又亮的洞室,裡面有許多男男女女,正在一些機器旁忙碌。
從節奏看,似乎工作很緊急。
“他們在幹什麼?”保羅問。
過了拱門時,她回頭望了一眼,說道:“他們要趕在我們逃離前完成塑料工廠的生産定額,我們需要許多露水收集器,來種植植物。
”
“逃離?”
“在屠夫停止捕殺我們,或者被趕出我們的土地前,我們隻能不斷逃亡。
”
保羅絆了一下,感覺到捕捉到的一個時刻,他記起了一個片斷,一段預言景象——但那景象被置換了,像是被剪輯過一樣。
這段景象和記憶中的稍有不同。
“薩多卡在追捕我們。
”他說。
“除了一兩個空無人煙的穴地,他們什麼也不會找到,”她說,“能在沙漠裡找到的,隻有他們自己的死亡。
”
“他們能找到這個地方?”他問。
“可能。
”
“但我們卻還在花時間……”他朝那落在身後的拱形洞口點了點頭,“……制造……露水收集器?”
“種植工作必須繼續。
”
“什麼是露水收集器?”他問。
她扭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驚訝。
“難道他們什麼也沒教過你……我是說,在你來的那個星球上?”
“沒說過露水收集器。
”
“嗨!”她說。
就隻有這麼一個意味深長的字。
“那麼,它們到底是什麼?”
“你在沙海裡看到的每一叢灌木、每一棵草,”她說,“你覺得我們離開後,它們是怎麼活下來的?每一株植物都得到了最悉心的照料,栽種在小坑裡,那些小坑裡置有許多光滑的五彩塑料球,當受到光的照耀時,它們呈白色。
在黎明時,如果你從高處往下看,會發現它們會發亮,那是白色的反射光。
但是當太陽離去,五彩塑料會在黑暗中恢複透明,并極速冷卻,将空氣中的水汽凝聚在球體表面,水汽聚多,變成露珠,這樣就能維持植物的生長。
”
“露水收集器。
”他喃喃自語,這個方案帶有一種簡單的美感,他不由得陶醉其中。
“我将在适當的時候為詹米哀悼。
”她似乎還沒甩開保羅剛剛問的另一個問題,“詹米,他是個好人,就是太容易發怒。
他在維持家庭生計上很有一手,對待孩子也很了不起。
不管是喬弗的兒子——我第一個孩子——還是他的親生子,他都視如己出,一視同仁。
”她用疑慮的眼光看着保羅:“你也會這樣對待孩子們嗎,友索?”
“我們不存在那樣的問題。
”
“可如果……”
“哈拉!”
聽到他刺耳嚴厲的語調,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左手邊的拱門裡是另一個燈火通明的岩洞。
“那裡在造什麼?”他問。
“他們在修織布機,”她說,“但今晚就會拆掉了。
”她指了指左邊的一條岔道,“從這裡往前,是食品加工和蒸餾服維修車間。
”她看着保羅,“你的蒸餾服看上去是新的,不過需要修理的話,我很拿手哦,我就在這廠裡工作。
”
從這時起,他們不斷地碰到一群群人,地道兩邊的洞口也越來越多。
一隊男女從他們旁邊走過,扛着咯咯作響的沉重包裹,渾身散發着濃烈的香料味。
“他們得不到我們的水,”哈拉說,“也得不到我們的香料。
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
保羅看着地道牆壁上的洞口,看見鋪着厚毯子的岩台,牆上挂着鮮亮織物的房間,還有成堆的墊子。
洞口的人在他們走近時紛紛沉默下來,目光兇狠地瞪着保羅。
“你打敗了詹米,大家都覺得奇怪,”哈拉說,“看樣子,等我們在穴地安頓下來後,你得做些事證明一下你的實力。
”
“我不喜歡殺人。
”他說。
“斯第爾格也這麼說。
”她說,但聲音卻透露出懷疑。
前面傳來尖細的誦讀聲。
他們走到了另一個洞口處,比保羅看到的任何洞口都要大。
他放慢腳步,往裡面看去,發現屋裡擠滿了孩子,他們盤腿坐在栗色的地毯上。
遠處牆上挂着一塊黑闆,旁邊站着一個穿黃色大褂的女人,一隻手裡拿着投影筆。
黑闆上畫滿了圖——圓圈,三角形,弧線,蛇形曲線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