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在夜晚會為她逝去的公爵而哭泣。
你沒見過她眼中一說起天殺的哈克南人就會噴出的怒火。
”
這麼說,他都聽見了,她想,淚水頓時迷糊了她的雙眼。
“你也并不知道,”保羅繼續道,“該如何牢記你在哈克南奴隸營裡學到的教訓。
你說你為我父親的友誼感到驕傲!難道你還不了解哈克南人和厄崔迪人之間的區别?難道你還無法通過哈克南人留下的臭味嗅出他們的陰謀?難道你還不了解,厄崔迪人的忠誠是用愛換來的,而哈克南人用金錢買來的卻隻有恨?難道你還看不清這次叛變的真相嗎?”
“但是,嶽醫生……”哥尼喃喃道。
“我們的證據,是嶽親自寫給我們的信。
他在信中承認了他的背叛,”保羅說,“我用我對你的愛發誓,我說的全是真的。
你自己也知道我對你的愛有多深,就算待會兒我把你殺死在地上,我也仍将保留對你的這份愛。
”
聽到兒子說出這番話,傑西卡大為驚訝,他對人性的了解和洞察一切的聰明才智,無不讓傑西卡震驚不已。
“我父親很有交友的天賦,”保羅說,“他從不肆意給出自己的愛,他的愛從不會給錯對象。
他的弱點在于他誤解了恨,他以為任何一個仇恨哈克南人的人都不會背叛他。
”他看了他母親一眼,“她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我已經給她看了我父親的信,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她。
”
傑西卡感到自己快要失控,隻得咬緊下唇。
她注意到保羅生硬的語氣,意識到他說出這番話,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她想朝他奔過去,把他摟在胸前,她以前從沒這麼做過。
但扼住她咽喉的手臂已停止了顫抖,刀尖仍一動不動地抵着她的後背。
“一個孩子一生中最可怕的時刻,”保羅說,“就是發現他的父母隻是普通的人,分享着一種他永遠無從參與的愛。
它既是一種損失,也是一種領悟,明白世界分為彼此,而我們總是孤身一人。
這一頓悟自有其真實性,沒有人可以回避。
當我父親提到母親時,我聽出了他對她的愛。
我母親不是叛徒,哥尼。
”
傑西卡終于開口道:“哥尼,放開我。
”話中并沒帶任何特殊的命令語氣,也沒有針對他的弱點使什麼詭計的意思,然而哥尼的手臂卻松開了。
她跑向保羅,站在他面前,但沒有抱住他。
“保羅,”她說,“這世上還有其他領悟。
我突然意識到,過去我曾一直在利用你,扭曲你,操縱你,硬把你放在我選擇的道路上……或者說,這是一條我不得不選擇的道路,就當這是我的借口吧,我隻能說,我所受的訓練要求我那麼做。
”她的喉嚨哽住了,過了一會兒,她擡頭看看兒子的眼睛,“保羅……我要你為我做件事:去選擇一條幸福的道路。
你那位沙漠女子,如果你願意,就娶她吧。
别管别人怎麼說,想做就去做。
但要選擇一條你自己的路,我……”
她停了下來,身後傳來的喃喃低語打斷了她。
哥尼!
她看見保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後,便轉過身去。
哥尼站在原地,但刀已插回刀鞘。
他撕開胸前的衣袍,露出裡面灰色光滑的蒸餾服,是走私徒在各穴地間買賣的那種。
“将你的刀刺入我的胸膛吧,”哥尼說,“殺了我,結束這場争端。
我已經玷污了自己的名聲,我對不起公爵!最好的……”
“别動!”保羅命令道。
哥尼看着他。
“扣上你的袍子,别像個傻瓜一樣,”保羅說,“這一天來,我已經看夠傻事了。
”
“殺了我吧!”哥尼咆哮道。
“你應該更了解我才是,”保羅說,“你以為我有這麼白癡嗎?難道每個我需要的人都要和我玩這一手嗎?”
哥尼看着傑西卡,用一種絕望、乞求,可憐得完全不像他的語氣說道:“那麼,夫人,請你……殺了我。
”
傑西卡走到他面前,雙手按在他的肩上。
“哥尼,為什麼要逼厄崔迪人殺死他們所愛的人呢?”她輕輕把哥尼敞開的衣袍從他手指下面拉出來,為他掩好衣襟,又幫他把胸前的衣服系緊。
哥尼結結巴巴道:“但是……我……”
“你以為自己是在為雷托複仇,”她說,“正因如此,我才敬重你是一條漢子。
”
“夫人!”哥尼說。
他垂下頭,下巴埋在胸前,緊閉着雙眼,強忍着不讓淚水流出來。
“我們就把這次發生的事當成老朋友之間的誤會吧。
”她說。
保羅聽出她有意調整了語調,話中暗含撫慰。
“一切都過去了,萬幸的是,我們之間再也不會有這樣的誤會了。
”
哥尼睜開淚光閃爍的雙眼,低頭看着她。
“我認識的那個哥尼·哈萊克是一個精通劍術和巴厘琴的人,”傑西卡說,“而我最敬重的,是彈琴的哥尼。
難道那個哥尼·哈萊克不記得了,當年我是多喜歡聽他為我彈琴啊?你還帶着巴厘琴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