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另一端的高牆中央。
這扇門實在太高大寬闊了,她用訓練有素的潛意識測量其面積時,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至于倒吸一口冷氣。
足足八十米高,四十米寬。
她和衛兵們走近時,門朝裡面打開——巨大的移動幅度,同時又悄無聲息,顯然裝有暗藏的機關。
又是伊克斯人的傑作。
他們走過高聳的門洞,進入了保羅·厄崔迪皇帝威嚴華麗的大接待廳。
“穆阿迪布,在他面前,所有人都變成了矮子。
”現在她終于知道大家說得多麼有道理了。
她朝坐在遠處寶座上的保羅走過去。
聖母發現,自己與其說是驚歎于皇宮建築的宏偉壯麗,不如說是被四周那精妙的藝術傑作所震撼。
空間很大,能裝下人類曆史上其他任何統治者的整座宮殿。
開闊逶迤的房間蘊含着建築上的威嚴和魄力,同時不乏精巧和優雅,顯得和諧而完美。
大牆後面的橫梁和立柱、高居空中的拱頂天花闆,無不呈現出無與倫比的恢宏。
一切都顯示出天才的手筆。
也不總是如此寬闊。
随着大廳朝裡面延伸,面積變得越來越窄。
這樣,坐在大廳盡頭高台中央寶座上的保羅就不至于和别人一樣變成矮子。
如果是一個沒有受過訓練的頭腦,又被四周那些龐大的建築所震懾,乍一見到他,肯定會把他的實際體積和身高放大許多倍。
還有色彩,同樣會鎮住這個沒有受過訓練的頭腦:保羅的綠色寶座由一整塊夏甲翡翠雕刻而成。
綠色象征着生長,而在弗雷曼神話中,綠色又是悲悼的顔色。
它在悄悄告訴你,坐在這裡的人可以讓你悲悼。
同一種顔色,卻同時象征着生與死。
将對立之物結合得如此完美,真是絕頂聰明。
寶座的後面,五顔六色的帷帳像瀑布一樣垂下。
有熾烈的橘紅色、沙丘土地般的咖喱金色,以及香料那斑斑點點的肉桂色。
對訓練有素的眼睛來說,這些顔色的象征意義非常明顯。
可對生手來講,它們的潛在意味像無形的鐵錘,轉瞬之間便能使來人屈服。
但在這裡充當最重要角色的卻是時間。
聖母計算着以自己蹒跚的腳步走近皇帝寶座需要多少分鐘。
在這個過程中,你有足夠的時間受到威吓。
在狂暴的威力逼視下,你的身體所有不滿和仇視都會被壓榨出來。
剛開始朝寶座前進的時候,你或許還是一個有尊嚴的人。
可當你結束這段漫長的路程時,卻變成了一隻微不足道的蚊蟲。
助手和随從在皇帝身邊站成整整齊齊的一圈,全神貫注的皇家衛兵列隊在覆着帷幔的後牆邊。
那個邪物厄莉娅站在保羅左手邊的兩級台階下;皇室的走狗斯第爾格站在厄莉娅下面一級台階上;右邊,大廳地闆的第一級台階上,站着一個孤獨的人影:鄧肯·艾達荷的行屍走肉,死靈。
她打量着衛兵中的老弗雷曼人,都是胡子拉碴的耐布:穿着蒸餾服,鼻子上有疤痕,腰間挂着晶牙匕。
其中一些人挂着彈射槍,甚至還有激光槍。
這些人是最受信賴的,她想,竟可以當着保羅的面佩帶激光槍。
他顯然穿着屏蔽場發生器,她能看到他身邊的屏蔽場發出的微光。
隻要激光槍朝屏蔽場開火,整座城堡便會化為地面的一個巨洞。
押送的衛兵在離台基十步遠的地方停住,在她身前分開,好讓皇帝能不受遮擋地看見她。
她這才發現契尼和伊勒琅不在。
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據說,如果她們不在場,皇帝不會舉行任何重要會議。
保羅對她點點頭,一言不發,默默地掂量着她。
她當機立斷,決定先發制人:“看來,偉大的保羅·厄崔迪想屈尊俯就,瞧瞧這個被他禁止來到厄拉科斯的人。
”
保羅淡淡地一笑,想:她知道我想從她那兒得到什麼。
以她的本事,隻能是這樣。
他知道她的力量。
一個貝尼·傑瑟裡特不可能單憑僥幸當上聖母。
“我們是不是可以省掉這一番唇槍舌劍?”他問。
會這麼容易?她懷疑。
“說出你想要的東西。
”
斯第爾格動了動,瞥了保羅一眼。
這個皇帝的走狗不喜歡她的語調。
“斯第爾格希望我把你趕走。
”保羅說。
“而不是殺掉我?”她問,“我本以為一個弗雷曼耐布會更直接些。
”
斯第爾格臉色一沉:“我常常得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這叫外交辭令。
”
“那就把這些外交辭令一并省了吧。
”她說,“有必要讓我走這麼長的路嗎?我是個老太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