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帝國,生産的增長和收入的提高不能脫節。
這就是我命令的主旨。
帝國各處,維持收支平衡不成為問題,因為我已經下過不能出現這類問題的命令。
我是這個領域中至高無上的權威,無論活着還是死去,我的權威都将持續下去。
我的統治就是經濟。
——保羅·穆阿迪布皇帝在議會上的指令
“您留在這兒。
”老人說,手松開保羅的袖子,“右邊,盡頭那端的第二道門。
跟着夏胡魯走吧,穆阿迪布……記住您還是友索的時候。
”
保羅的向導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保羅知道,他的安全官員正等在什麼地方,準備抓住這個向導,把他帶到某個地方詳細盤問。
保羅希望這個弗雷曼老人能夠逃脫。
星星已經出現在頭頂。
遠處,屏蔽場城牆的那一邊,一号月亮也射出了亮光。
但這裡不是開闊的沙漠。
在沙漠裡,人們可以在星星的指引下找到回家的路。
老人把他帶到了郊區的某個陌生地方,保羅知道的隻有這些。
街道上積滿了厚厚一層沙子,是從步步逼近城市的沙丘上吹過來的。
街道盡頭,一盞孤零零的路燈閃着幽暗的光,光線隻夠讓人看清這是一條死胡同。
周圍的空氣充滿蒸餾回收器的味道。
那東西肯定沒有蓋嚴,以至于惡臭四溢。
水汽洩入夜晚的空氣中,既危險又浪費。
我的人民已經變得多麼滿不在乎了啊,保羅想,他們都是水的百萬富翁,完全忘記了厄拉科斯星過去那些悲慘日子:一個人被八個人殺死,殺人者的目的僅僅是得到屍體水分的八分之一。
我為什麼如此猶豫?保羅疑惑着,這就是末端數過來的第二道門,一看就知道。
問題是,這件事必須小心謹慎,做得分毫不差,所以……我才會猶豫不決。
保羅左邊的角落裡突然響起一陣争吵聲。
一個女人正在厲聲斥罵什麼人。
“新修的側屋漏灰,”她罵道,“等着水從天而降嗎?如果灰塵可以漏進來,水分就可以跑出去。
”
畢竟還有人記得節水,保羅想。
他沿着街道走下去,争吵聲漸漸消失在他身後。
水從天而降!保羅想。
一些弗雷曼人在另外的星球見過那樣的奇迹。
他本人也見過,還下過命令,想讓厄拉科斯也出現同樣的奇迹。
現在想來,這些記憶仿佛屬于另一個人,與自己毫無關系。
雨,他們這樣稱呼那種奇觀。
刹那間,他想起了自己出生的星球曾有過的暴風雨。
在卡拉丹星球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空氣潮濕,大滴大滴的雨點擂鼓般打在天窗上,像小溪一樣從屋檐上流下。
排水溝把這些雨水排進河裡。
渾濁暴漲的河水從皇家果園流過……光秃秃的樹枝被雨水淋濕,閃閃發光。
保羅在街上走着,雙腳陷在淺淺的流沙裡。
一時間,沾在鞋上的仿佛是他童年時代的泥漿,但緊接着,他又回到了這個沙的世界,回到了滿是沙塵、風沙蒙面的黑暗中。
未來懸在他面前,嘲弄着他。
幹燥枯澀的生活包圍着他,像控訴着他的罪孽。
這一切都是你做出來的!你使這個文明變得冷漠無情,充滿了告密者,你使這個民族隻會用暴力解決一切問題……日甚一日的暴力……無休無止的暴力——他憎恨這一切。
腳下是粗粝的沙石。
他在幻象中見過它們。
右邊出現了一個深色的長方形門洞,黑黢黢的:奧塞姆的房子,命運選中的房子。
和周圍别的房子完全一樣,但時間擲下了骰子,選中了它,它便頓時不同于其他任何房子了。
這是一個奇異的地方,将在曆史記錄上留下它的名字。
他敲開了房門。
門縫透出門廳暗淡的綠光。
一個侏儒探出頭來望了望,孩子般的身軀上長着一張老人的臉,是一個他在預知幻象中從未見過的幽靈般的人物。
“您來了。
”“幽靈”開口了。
他朝旁邊讓開一步,舉動中沒有絲毫敬畏,臉上挂着一絲淡淡的笑意:“請進!請進!”
保羅猶豫了。
幻象中沒有侏儒,除此之外所有東西都和他的預知幻象完全相同。
幻象的偏差無關宏旨,并不影響向無盡未來延伸的幻象主體的真實性。
正是這些偏差才給了他勇氣,使他心存希望。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街道上空。
他的月亮從重重陰影中露了出來,像一顆閃亮的乳白色珍珠。
這個月亮糾纏着他,使他惶惑不已。
它到底是怎樣墜落的呢?
“請進。
”侏儒再次邀請。
保羅進去了,隻聽身後的房門“砰”的一聲,在防止水汽外洩的密封槽中鎖上了。
侏儒在他前面帶路,大腳闆啪嗒啪嗒踩在地闆上。
他打開一道精巧的格栅門,走進蓋有屋頂的院子,手一指:“他們等着您呢,陛下。
”
陛下,保羅想,就是說,他知道我是誰。
沒等保羅仔細琢磨這個新發現,侏儒已經從旁邊的一條走廊溜走了。
希望在保羅心中翻卷着,像一陣狂亂的風。
他走過院子。
這是一個晦暗陰沉的地方,有一股讓人沮喪的惡心氣味。
這個院子的氛圍讓他有些畏縮。
兩害相權取其輕同樣是一種失敗嗎?他沒有把握。
他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多遠?
光線從遠端牆上的一道窄門射了出來。
有人在暗中觀察着他,他強壓下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不理會那股難聞而不祥的味道,走進門洞,來到一個小房間。
以弗雷曼人的标準,這個地方簡直沒什麼裝飾,隻在兩面牆上挂着幔帳。
一個男人面對門坐在一個深紅色的軟墊上。
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