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有許多小小的暗色凹痕,像小小的、黑洞洞的深井。
複眼!周圍的世界忽然一亮,搖晃起來。
她一隻手抓住被太陽曬得溫熱的欄杆,竭力穩住自己。
啊,香料的藥力來得好快。
“你不舒服嗎?”海特問。
他靠近了些,金屬眼睛睜得大大的,注視着她。
誰在說話?她疑惑了。
鄧肯·艾達荷?門泰特死靈?禅遜尼哲學家?或者是特萊拉人的爪牙,比任何宇航公會的宇航員都更危險?她哥哥知道他是誰。
她再次打量着死靈。
他身上存在着某個怠惰因素,某種處于潛伏狀态的因素。
他整個人都在等待,體内蘊藏着遠遠超出他們尋常生活的力量。
“因為我母親的緣故,我很像貝尼·傑瑟裡特。
”她說,“你知道嗎?”
“我知道。
”
“我有她們的力量,我像她們一樣思考。
我體内的某個部分了解育種計劃的緊迫性……也知道出自這個計劃的成品。
”
她的眼睛眨了一下,感到自己的一部分意識開始在時間的長河中自由流動。
“據說貝尼·傑瑟裡特從來沒有放棄那個計劃。
”他說。
他仔細觀察着她,她抓住露台邊緣的手指顯得異常蒼白。
“我絆倒了嗎?”她問。
他注意到她的呼吸是多麼粗重,每一個動作都緊張不安,她的眼神開始變得呆滞了。
“要絆倒的時候,”他說,“你可以跳過絆倒你的東西,重新恢複平衡。
”
“貝尼·傑瑟裡特姐妹會絆倒了。
”她說,“她們現在就想跳過我哥哥,重新恢複平衡。
他們想要契尼的孩子……或者我的。
”
“你有孩子了?”
她竭力調整,将自己調整到與這個問題對應的時空中。
有孩子?什麼時候?在哪兒?
“我看見了……我的孩子。
”她悄聲說。
她離開露台欄杆,轉身看着死靈。
他有一張機智的臉、一雙痛苦的眼睛。
當他随着她轉身時,隻見那兩片金屬閃爍了一下。
“你用這樣的眼睛能看見……什麼?”她悄聲說。
“别的眼睛能看見的所有東西。
”他說。
他的聲音在她耳中震響,她的意識卻捕捉不住其含意。
她竭力讓意識延伸出去,像跨過整個宇宙。
如此漫長的延伸……向外……向外。
無數時空糾纏着她。
“你服用了香料,劑量非常大。
”他說。
“為什麼我不能看見他?”她咕哝着,“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能看見他?”
“你不能看見誰?”
“我不能看見孩子的父親,塔羅牌的迷霧遮住了我的眼睛。
幫幫我。
”
他将門泰特的邏輯運算功能發揮到極緻,然後說:“貝尼·傑瑟裡特想讓你和你哥哥進行交配,這樣就可以鎖住基因……”
她不由得一聲哀鳴。
一陣寒戰襲過全身,接着又是全身滾燙。
那個她無法看到、隻在她最可怕的夢境中出現的交配對象,那個連預知力量都無法昭示的人!難道真的會發生那種事?
“你是不是冒險服用了大劑量的香料?”他問,同時竭力壓制着内心深處湧上來的極度恐懼:一個厄崔迪女人可能死去,保羅有可能被迫面對這樣的事實——一位皇室女人……走了。
“你不知道追逐未來意味着什麼。
”她說,“有的時候,我也能瞥見未來的自己……可我自己的預知能力幹擾了我。
我無法看清自己的未來。
”她低下頭,來回搖晃着腦袋。
“你服用了多少香料?”他問。
“大自然憎惡預知力量。
”她擡起頭,“你知道嗎,鄧肯?”
他像對小孩子說話般溫和地說:“告訴我你服用了多少。
”他伸出左手,攬住她的肩膀。
“言語這種手段真是太簡陋了,原始,而且無法清晰表述。
”她掙開他的手。
“你必須告訴我。
”他說。
“看看屏蔽場城牆吧。
”她吩咐道,手指前方,目光也朝手的方向望出去。
一陣突如其來的幻象,屏蔽場城牆崩塌了,像被看不見的力量摧毀的沙礫堆成的城堡。
她不由得顫抖起來。
她轉移目光,望着死靈,被死靈臉上的表情吓呆了。
他的五官皺在一起,變老了,然後又變年輕——變老——變年輕。
他似乎變成了生命本身,肯定、循環……她轉身想逃,可他一把抓住她的左腕。
“我去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