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
”他說。
“不!我一定得好好看看這個幻象!我必須知道!”
“你已經看到了。
”他說。
她低下頭來,盯着他的手。
肌膚相觸處有一種觸電的感覺,讓她心醉神迷,同時驚恐不已。
她猛地甩開他,喘着粗氣:“那就像一股旋風,而你是抓不住旋風的!”
“你需要醫生!”他厲聲說。
“你怎麼還不明白?”她厲聲說,“我的幻象是不完整的,隻有些跳動不已的碎片。
我必須記住這個未來。
難道你不知道嗎?”
“要是你因此送命,未來又在哪裡?”他問,輕輕把她推進卧室。
“言語……言語。
”她喃喃地說,“我無法解釋。
一件事引發了另一件事,卻并不是另一件事的起因……也沒有結果。
我們不能把幻象就這樣放着。
但無論我們怎麼嘗試,前面還是有個缺口,過不去,看不到。
”
“延伸你的意識,跨過那個缺口。
”他命令着。
他真遲鈍啊!她想。
冰涼的陰影包裹了她。
她感到自己的肌肉蠕動着,像沙蟲的運動。
身下是一張實實在在的床,但她知道,床其實不算實體。
隻有空間是永恒的,除此之外沒有别的實體。
床在浮動,周圍飄浮着許多屍體,都是她自己的屍體。
時間成了一種複合感受,難以承受其負荷。
它有那麼多含意,全都緊緊糾纏在一起,讓她無法分辨。
這就是時間。
它在運動。
整個宇宙都在向後動、向前動、向側面動。
“那個缺口,它不像其他物體,看不見摸不着。
”她解釋說,“你無法從它下面過去,也不可能繞過它。
沒有地方能讓你找到支撐點。
”
無數人圍繞着她,都是同一個人,這許多同一個人握住她的左手。
她自己的身體也有重重幻影。
她伸出無數幻影般的左臂,摸到了那無數張不斷變化的面具似的臉:鄧肯·艾達荷!他的眼睛有點……不對勁,但這的确是鄧肯的臉。
鄧肯是孩子——成人——青年——孩子——成人——青年……臉上的每一根線條都流露出對她的擔心。
“鄧肯,别害怕。
”她耳語道。
他握緊她的手,點點頭。
“躺着别動。
”他說。
他想:她不會死!她不能死!不能讓一個厄崔迪女人死去!他使勁搖搖頭。
這樣的想法有違門泰特邏輯。
死亡是一種必然,隻有這樣,生命才能繼續。
這個死靈愛我,厄莉娅想。
這個想法成了一塊她可以着力的磐石。
這是一張熟悉的臉龐,臉龐後面是一間實實在在的屋子。
這是保羅套房的一個房間。
終于有了一個固定不變的人影。
這個人用一根管子在她的喉嚨裡做了點什麼。
她禁不住一陣惡心。
“幸好搶救及時。
”一個聲音說,她聽出是皇家醫生,“你應該早一點叫我的。
”醫生聽上去起了疑心。
她感到管子從喉嚨裡滑了出來——一條蛇,一條閃光的繩索。
“這一針會讓她入睡的。
”醫生說,“我叫她的随從去……”
“我守着她。
”死靈說。
“不行!”醫生斷然拒絕。
“留下來……鄧肯。
”厄莉娅悄聲說。
他撫摸着她的手,讓她明白他聽到了她的話。
“夫人,”醫生說,“最好……”
“用不着你告訴我什麼最好。
”她喘着粗氣,每發出一個音節,喉嚨都疼痛不已。
“夫人,”醫生說,聲音裡帶着責備,“您知道服用過多香料會有危險。
我隻能假設是某人把香料塞給您,沒有經過……”
“你真是個傻瓜。
”她用嘶啞的嗓音說,“你不想讓我看到幻象,是嗎?我知道自己服用了什麼、為什麼服用。
”她一隻手放到喉嚨上,“退下。
馬上!”
醫生退出她的視線,說:“我會向您的哥哥禀報此事。
”
她感到他離開了,于是把注意力轉向死靈。
現在,她意識裡的幻象更清晰了,将現實包容在内,現實在幻象中向外延伸。
在這股時間流中,她感到死靈在移動,但已經變得清晰了,不像剛才那樣是幻影憧憧。
他是對我們的嚴峻考驗,她想,他是危險,也是拯救。
她打了個寒噤,知道自己看到了哥哥曾經看到過的幻象。
不争氣的淚水湧滿了她的眼眶。
她猛地搖搖頭。
不要流淚!流淚不僅浪費水分,更糟糕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