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轉的意識驅除出去。
她将手放在前額上,使勁按壓着。
昨天落日時分,她的寺廟衛兵給她帶來了一名囚犯讓她審判:艾薩斯·培曼,他表面上是一個從事古玩和小飾物交易、名叫内布拉斯的小家族的門客,但實際上,培曼是宇聯商會的間諜,任務是估計每年的香料産量。
在厄莉娅下令将他關入地牢時,他大聲地抗議道:“這就是厄崔迪家族的公正。
”這種做法本應被立即處死,吊死在三角架上,但厄莉娅被他的勇敢打動了。
她在審判席上聲色俱厲,想從他嘴中撬出更多的情報。
“為什麼蘭茲拉德聯合會對我們的香料産量這麼感興趣?”她問道,“告訴我們,我們可以放了你。
”
“我隻收集能夠出賣的信息,”培曼說道,“我不知道别人會拿我出售的信息幹什麼。
”
“為了這點蠅頭小利,你就膽敢擾亂皇家的計劃?”厄莉娅喝道。
“皇室同樣從來不考慮我們自己的計劃。
”他反駁道。
欽佩于他的勇氣,厄莉娅說道:“艾薩斯·培曼,你願意為我工作嗎?”
聽到這話後,他的黑臉上浮出一絲笑容,露出潔白的牙齒:“你打算先弄清楚,再處決我,對嗎?我怎麼會突然間變得這麼有價值了,值得你開出價格?”
“你有簡單實用的價值。
”她說道,“你很勇敢,而且你總是挑選出價最高的主子。
我會比這個帝國的任何人出價更高。
”
他為他的服務要了個天價,厄莉娅一笑置之,還了一個她認為較為合理的價錢。
當然,即使是這個價錢,也比他以往收到的任何出價高得多。
她又補充道:“别忘了,我還送了你一條命。
我想你會認為這份禮物是個無價之寶。
”
“成交!”培曼喊道。
厄莉娅一揮手,讓負責官員任免的教士茲亞仁庫·賈維德把他帶走。
不到一小時之後,正當厄莉娅準備離開審判庭時,賈維德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報告說聽到培曼在默誦《奧蘭治天主聖經》上的經文:“Maleficosnonpatierisvivere.”
“你們不應在女巫的淫威下生活。
”厄莉娅翻譯道。
這就是他對她的答謝!他是那些陰謀置她于死地的人之一!一陣從未有過的憤怒沖刷着她,她下令立即處死培曼,把他的屍體送入神廟的亡者蒸餾器。
在那裡,至少他的水會給教會的金庫帶來些許價值。
那一晚,培曼的黑臉整晚糾纏着她。
她嘗試了所有的技巧,想驅逐這個不斷責難她的形象。
她背誦弗雷曼《克裡奧斯經》上的經文:“什麼也沒發生!什麼也沒發生!”但培曼糾纏着她,度過了漫漫長夜,使她昏昏沉沉迎來了新的一天,并在如寶石般折射着陽光的露珠中又看到了他的臉。
一名女侍衛出現在低矮的含羞草叢後的天台門旁,請她用早餐。
厄莉娅歎了口氣。
這麼多毫無意義的選擇,折磨着她,讓她仿佛置身地獄。
意識深處的呼喊和侍衛的呼喊——都是無意義的喧嚣,但卻十分執着,她真想用刀鋒結束這些如同淅淅瀝瀝的沙漏般惱人的聲音。
厄莉娅沒有理睬侍衛,眺望着天台外的屏蔽場城牆。
山腳下是一個沉積物形成的沖積平原,看上去像一把由岩屑形成的扇子,早晨的陽光勾勒出沙地三角洲的輪廓。
她想,一對不知内情的眼睛或許會把那面大扇子看成河水流過的證據,其實那隻不過是她哥哥用厄崔迪家族的原子彈炸開了屏蔽場城牆,打開了通向沙漠的缺口,讓他的弗雷曼軍隊能騎着沙蟲,出乎意料地打敗他的前任沙達姆四世。
現在,人們在屏蔽場城牆的另一面挖了一條寬闊的水渠,以此阻擋沙蟲的入侵。
沙蟲無法穿越寬闊的水面,水會使它中毒。
我的意識中也有這麼一條隔離帶嗎?她想。
這個想法讓她的頭更為昏沉,讓她覺得更加遠離現實。
沙蟲!沙蟲!
她的記憶中浮現出了沙蟲的樣子:強大的夏胡魯,弗雷曼人的造物主,沙漠深處的緻命殺手,而它的排洩物卻是無價的香料。
她不禁想:多麼奇怪的沙蟲啊,瘦小的沙鲑能長成龐然大物。
它們就像她意識中為數衆多的個體。
一條條沙鲑在行星的岩床上排列起來,形成活着的蓄水池。
它們占有了行星上的水,使它們的變異體沙蟲能夠在此生存。
厄莉娅感到,她身上也存在着類似的關系:存在于她意識中的諸多個體的一部分正抑制着某些可怕的力量,不讓它們奔突而出,徹底毀滅她。
那侍衛又喊起來,讓她去吃早餐。
她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厄莉娅轉過身,揮手讓她離開這裡。
侍衛服從了命令,但離開時重重地摔上了門。
摔門聲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