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黑暗中,他能聽到小動物在飛快地跑動。
在兩座沙丘之間的谷地,他碰到一窩跳鼠。
看到他以後,跳鼠們立刻四散逃命。
他在第二座沙丘頂部休息了一會兒,他的情緒一直被内心的焦慮困擾着。
他看到的那條裂縫——是通道的入口嗎?他還有其他一些擔心:古老的穴地周圍通常設有陷阱:插着毒樁的深坑、安在植物上的毒刺等。
他覺得一條弗雷曼諺語非常适用于在他現在的處境:耳朵的智慧在于夜晚。
他傾聽着最細微的聲音。
現在,他頭頂之上就是灰色的岩壁。
走近了看,它顯得十分巨大。
他傾聽着,聽到了鳥兒在懸崖上鳴叫,盡管看不到它在什麼地方。
那是日鳥發出的聲音,但卻傳播在夜空中。
是什麼颠倒了它們的世界?人類的馴化?
突然間,雷托趴在沙地上,一動不動。
懸崖上有火光,在夜晚黑色的幕布上跳着閃光的舞蹈,看樣子是穴地向守衛在開闊地上的成員所發出的信号。
誰占據着這個地方?他往前爬進懸崖底部陰影的最深處,一路上用手感覺着岩石,身子跟在後頭,尋找着白天看到的裂縫。
在爬出第八步的時候,他找到了它,随後從救生包中拿出沙地通氣管。
開始往裡爬時,一團硬硬的東西纏住了他的肩膀和手臂,令他動彈不得。
藤條陷網!
他放棄了掙紮,這樣做隻會使陷網纏得更死。
他松開右手手指,扔下通氣管,想去拔挂在腰間的刀。
他覺得自己太幼稚了,竟然沒有在遠處先向那條裂縫裡扔點東西,看看有什麼危險。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懸崖上的火把上了。
每個輕微的動作都導緻藤條陷網縛得更緊,但他的手指最終還是摸到了刀把。
他握緊刀把,開始把刀慢慢抽出。
一陣閃光圍住了他。
他蓦地停下一切動作。
“哈,我們抓住了好東西。
”雷托身後響起了—個渾厚的聲音,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很熟悉這個聲音。
雷托想扭過頭去,但他意識到如果真這麼做,藤條能輕易地把他的骨頭擠碎。
沒等他看清對方,一隻手伸了過來,拿走了他的刀。
随後,那隻手熟練地在他身上上下搜索,搜出各種他和甘尼瑪準備用以逃生的小工具。
搜身者什麼也沒給他留下,甚至包括他藏在頭發裡的釋迦勒索。
雷托還是沒能看到這個人。
那隻手在藤條陷網上擺弄了幾下,雷托感到呼吸順暢了許多,但是那人警告道:“不要掙紮,雷托·厄崔迪。
你的水還在我的杯子裡。
”
雷托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說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當然!人們設置陷阱是有目的的。
我們已經選好了獵物,不是嗎?”
雷托保持着沉默,但他的腦海卻在激烈地翻騰。
“你覺得自己被出賣了!”那個渾厚的聲音說道。
一雙手扶着雷托轉了個身,動作雖然溫柔,卻顯得很有力量——這個成年人正在告訴孩子,他逃跑的概率不高。
雷托擡起頭,借助火把發出的光亮,看到了一張戴着蒸餾服面罩的臉的輪廓。
眼睛适應了光線之後,他分辨出了那個人臉上露出的深色皮膚,還有一雙香料極度成瘾之後的眼睛。
“你想不通我們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勁來設計這個圈套。
”那個人說道。
聲音從面罩覆蓋着的下半邊臉那裡傳來,腔調很怪,他仿佛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口音。
“我很早以前就不再去想為什麼這麼多人想要殺死厄崔迪雙胞胎了,”雷托說道,“他們的理由太明顯了。
”
說話的同時,雷托的腦子一直在飛快地運轉,搜索着問題的答案。
這是個誘餌?但除了甘尼瑪還有誰知道他的計劃呢?不可能!甘尼瑪不會出賣自己的哥哥。
那麼會不會有人對他非常了解,能夠猜測到他的行動呢?是誰?他的祖母?她會嗎?
“你不能再照着原來的樣子繼續生活下去,”那個人說道,“在登上皇座之前,你必須先接受教育。
”沒有眼白的眼睛看着他,“你在想,有誰能有資格來教育你?你在記憶中存儲了幾乎無限的知識。
但這正是問題所在,你明白嗎?你認為自己受到了教育,但你隻不過是個死人的倉庫罷了。
你甚至沒有自己的生命。
你隻是其他人的工具,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尋求死亡。
一個尋求死亡的人不是一個好的領袖。
你的統治将屍橫遍野。
好比你的父親,他就不懂得……”
“你膽敢以這種口氣談論他?”
“我已經這麼說過好幾回了。
說到底,他不過隻是保羅·厄崔迪而已。
好了,孩子,歡迎來到你的學校。
”
那個人從長袍底下伸出一隻手來,碰了碰雷托的臉頰。
雷托感到自己的身體搖晃了幾下,慢慢墜入了黑暗。
一面綠色的旗幟在黑暗中揮舞,那是一面繡有厄崔迪家族白天和黑夜标志的綠旗。
在失去知覺之前,他聽到了悅耳的流水聲。
或者是那個人的嘲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