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過去一天,你就變得越發不真實,同新一天的我相比較,你會更添一分怪異,更增一點差距。
我是唯一的真實,而你有别于我,因此你正在喪失真實性。
我的好奇心越大,我那些崇拜者的好奇心就越小。
宗教會抑制好奇心。
我替崇拜者包辦了一些事。
因此,當我最後甩手不幹,把一切交還給民衆的時候,他們會驚慌失措地發現自己在孤軍奮戰,從此樣樣都得自力更生了。
——《失竊的日記》
這是一種不同尋常的聲音,是翹首以待的人群發出的聲音,這聲響穿過長長的隧道,鑽進了走在禦辇前方的艾達荷的耳朵裡——緊張的竊竊私語經過放大變成了一種絕無僅有的轟鳴,猶如一隻巨足拖曳的腳步聲、一件巨袍窸窣的摩擦聲。
還有那種氣味——甜絲絲的汗味摻雜着因性興奮而呼出來的奶味。
天亮不到一小時,印米厄和她手下的魚言士護送艾達荷回到綠蔭遍地的奧恩城廣場。
剛把他交給地面上的魚言士,她們就匆匆起飛了。
印米厄明顯心情不佳,因為她還要把賽歐娜送往帝堡,不得不錯過賽艾諾克儀式了。
接手艾達荷的魚言士個個壓抑着興奮之情。
她們把他帶到廣場地下深處的一個地方,艾達荷研究過的任何城市平面圖都沒有顯示此處。
這是一座迷宮——寬度和高度都足以容納禦辇出入的走廊不斷變換着方向。
艾達荷失去了方向感,不知不覺回憶起前一晚的經曆來。
戈伊戈阿的宿舍空間狹小、條件簡樸,卻還算舒适——每間屋子都有兩張小床、四面白牆、一窗一門。
一條走廊串起一間間屋子,整座建築就是戈伊戈阿的臨時“賓館”。
賽歐娜說對了。
沒人征求過艾達荷的意見,就把他和賽歐娜安排在了一間,印米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房門關上後,賽歐娜說:“要是你敢碰我,我會殺了你的。
”
聽了這句幹巴巴的真心話,艾達荷差點笑出來。
“我情願一個人待着。
”他說,“你就當沒外人好了。
”
他是帶着點警覺入睡的,這讓他想起為厄崔迪人出生入死、随時準備戰鬥的那些夜晚。
屋子裡很少有漆黑一團的時候——窗簾透着月光,連白牆也反射着星光。
他發現自己對賽歐娜,對她的氣味、呼吸和微小動作,都過于敏感了。
有好幾次他徹底驚醒了過來,一醒就豎耳細聽四周的動靜,其中兩次他覺察到賽歐娜也在傾聽。
按計劃翌日清晨要飛回奧恩城,兩人都如釋重負。
他倆各喝了一杯涼果汁當早餐。
艾達荷心情愉快地步入拂曉前的黑暗,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向撲翼飛機。
他沒有跟賽歐娜說話。
魚言士瞥來的好奇目光讓他感到厭煩。
當他離開撲翼飛機跳到廣場上時,賽歐娜探出機艙對他說了唯一一句話。
“我不讨厭交你這個朋友。
”她說。
這種表達方式真是古怪,使他略感尴尬。
“好吧……嗯,當然。
”
接手的一隊魚言士把他帶走,最終來到迷宮的終點。
雷托正在禦辇上等着。
會面點位于走廊裡一處寬敞空間,這條走廊向艾達荷右側延伸,漸漸收窄。
在球形燈黃色光線的照射下,深棕色牆壁上的金色條紋熠熠閃爍。
魚言士靈巧地閃到禦辇之後各就各位,隻留下艾達荷正對着雷托的“風帽臉”。
“鄧肯,去舉行賽艾諾克儀式時你走在我前面。
”雷托說。
艾達荷盯着神帝那雙深不見底的靛藍色眼睛,這地方神神秘秘的氣氛,還有空氣中充斥着的個人欲望,都讓他惱火。
他覺得自己聽來的有關賽艾諾克的一切,都适得其反地加重了這種神秘感。
“我真是您的衛隊司令嗎,陛下?”艾達荷的話音裡帶着強烈的怨氣。
“當然如此!我剛剛賦予你一個顯赫的榮譽。
很少有成年男子參加過賽艾諾克。
”
“昨晚城裡發生了什麼?”
“有些地方發生了暴力流血事件,不過今天早上已經很平靜了。
”
“傷亡情況?”
“不值一提。
”
艾達荷點點頭。
雷托的預知力察覺到他的鄧肯會面臨一定的危險,因此才有後來飛往戈伊戈阿村暫避一事。
“你去了戈伊戈阿,”雷托說,“想不想待下去?”
“不想。
”
“别怪我,”雷托說,“不是我安排你去戈伊戈阿的。
”
艾達荷歎了口氣。
“是什麼樣的危險讓您把我調開?”
“不是你有危險,”雷托說,“而是你會刺激我的衛兵過度展示她們的能力。
昨晚的行動沒有這個必要。
”
“哦?”這種想法出乎艾達荷的意料。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無須發動員令就能激發戰鬥士氣,自己會成為軍隊的鞭策力量。
另一位雷托,眼前這位的祖父,就是那種一出場即能鼓舞士氣的領袖人物。
“你是我不可或缺的人才,鄧肯。
”雷托說。
“好吧……但我不是您的種男!”
“我當然會尊重你的意願。
這個問題我們換個時間再讨論。
”
艾達荷掃了一眼魚言士衛兵,她們個個睜大眼睛聆聽着。
“您每次駕臨奧恩都有暴力活動嗎?”艾達荷問。
“這是有周期性規律的。
現在叛黨基本上都鎮壓下去了。
接下來是一段相對和平的時期。
”
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