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量一量牆高。
也許五百米,也許五千米。
轉折發生在他觀察的過程中——牆體上有細橫縫和崩塌點,在飄着沙的牆根上方約二十米處甚至有一溜窄岩架……向上約三分之二距離又有一溜。
他發現體内有個古老而可信賴的部分不知不覺開始測量起來了,以自己的身體作為标尺——牆高相當于一長串鄧肯的身高。
意識中兩隻手這兒抓一把,那兒撐一下,仿佛正在攀登。
那是他第一次仔細察看山牆,這時賽歐娜的聲音從他右肩方向傳來:“你在幹什麼?”她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他身邊,順着他的視線望去。
“我能爬上山牆。
”艾達荷說,“我帶一根細繩,到了頂上再拽一根粗繩上去,你們爬起來就方便了。
”
加倫也過來了,剛好聽到這句話。
“你為什麼要爬上去,鄧肯·艾達荷?”
賽歐娜微笑着替他回答:“向神帝緻以必要的歡迎。
”
當時她對這事還蠻有把握的,後來才漸漸産生疑慮,畢竟山牆的高度擺在那裡,而自己又對這種難度的攀岩一無所知。
正在興頭上的艾達荷問道:“上頭的皇家大道有多寬?”
“我從來沒見過,”加倫說,“不過聽說很寬。
大部隊在上邊行軍不用變隊形,他們是這麼說的。
上頭還有橋,能看到河,而且……而且……哦,這是個奇迹。
”
“你為什麼不上去看看?”艾達荷問。
加倫隻是聳聳肩,又指了指山牆。
内拉也來了,接着大家就攀岩展開了争論。
艾達荷一邊爬一邊回想那場争論。
内拉和賽歐娜的關系可真奇怪啊!她倆像一對共謀者……但又不是。
内拉唯賽歐娜馬首是瞻。
但内拉是魚言士,是奉雷托之命對新死靈執行初檢的那個“朋友”。
她承認自己是在皇家警隊長大的。
她真叫力大無窮!正因如此,她對賽歐娜唯命是從才顯得可怕,似乎她在接受一個秘密聲音的指揮,然後才會聽命于賽歐娜。
艾達荷向上摸索着下一個抓手處。
他的手指順着岩石朝右上方蠕動,終于摸到了一條伸得進卻看不見的裂縫。
他能記住天然形成的攀爬線路,但隻有他的身體知道如何沿這條路前行。
他的左腳找到了一個踩踏點……向上……向上……慢慢地,先試試牢不牢。
現在換左手……沒有裂縫,隻有一溜岩架。
這一溜高挂半空的岩架他在下面看到過,現在眼睛上去了,下巴也上去了。
他用胳膊肘撐住岩架翻了個滾,身體也上去了。
歇一會兒,不往上看也不往下看,隻是極目眺望。
遠方是沙漠地平線,一股微弱的沙塵遮擋了視線。
在沙丘時代他經常見到這種景象。
片刻後,他把臉轉向山牆,跪起身來,兩手向上摸索,繼續攀登。
他在下面默記的山牆樣貌還留在腦子裡。
隻要一閉眼,就會自動浮現山牆的全貌,他自小躲避哈克南獵奴者,這項本領就是從那時起練成的。
指尖又找到一條能塞進去的細縫。
他用雙手開辟着向上的路。
在下面仰望的内拉越來越傾慕這位攀爬者。
随着高度的增加,艾達荷漸漸變成了山牆上一個孤單的小點。
他一定了解獨自作出重大決定是什麼感受。
我願意懷上他的孩子,她想。
我們倆的孩子長大後一定智勇雙全。
神帝希望他和賽歐娜育種是什麼意圖?
内拉天不亮醒來,漫步到村子邊緣一座矮沙丘頂上,思索着艾達荷提出的計劃。
破曉的天際現出石灰白,遠處揚起一條常見的彎彎曲曲的沙塵帶。
随着鋼青色天幕徐徐拉開,無邊無垠的沙厲爾也充分顯露出它的敵意。
她明白了,這些事情無疑都在神的預料之中。
什麼能瞞得過神呢?什麼也瞞不過,連鄧肯·艾達荷在高處奮力攀登天梯這件事也瞞不了他。
久久盯着艾達荷,内拉的眼前出現了幻覺,山牆似乎橫倒過來,而艾達荷變成了在坑坑窪窪的平地上爬行的小孩。
他多小啊……越來越小。
一名助手遞水給内拉,她喝了水之後,山牆才恢複直立狀态。
賽歐娜蜷縮在第一溜岩架上,探身向上望去。
“如果你摔下來,我接你的棒。
”賽歐娜之前向艾達荷作出過這樣的承諾。
内拉覺得這是個奇怪的承諾。
這兩個人為什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艾達荷沒能說服賽歐娜放棄這個不可為的承諾。
這是命中注定的,内拉想。
是神的意志。
這是一回事。
艾達荷抓握的一小塊石頭掉了下來。
已經發生過幾次了。
内拉盯着往下掉的石塊。
它用了很長時間才落到地上,中間在牆面上彈了又彈,說明山牆并不像肉眼判斷的那樣與地面完全垂直。
他要麼成功,要麼失敗,内拉想。
而無論結果如何,那都是神的意志。
可她還是覺得心在怦怦跳。
艾達荷的冒險行動真性感,她想。
這不是被動接受的色情,而是緊緊攫住她的罕見魔法。
她不得不一直提醒自己,艾達荷不屬于她。
他屬于賽歐娜。
如果他能活下來的話。
假如他失敗了,賽歐娜會上。
賽歐娜要麼成功,要麼失敗。
内拉在想,要是艾達荷爬到頂了,自己會不會高潮。
現在他離牆頂已經那麼近了。
扒掉那塊石頭之後,艾達荷深吸了幾口氣。
太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