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還盼着有朝一日出人頭地。
由于有饅頭鋪接着他,種起菜來,倒比過去大膽許多。
兩人成親後,吳摩西也幫吳香香揉饅頭,兩人五更起床,揉饅頭蒸饅頭;待到天亮,吳香香推着饅頭車到十字街頭做生意,吳摩西到縣政府上差種菜;日子過得,倒也各得其樂。
半年後突然離開縣政府,并不是吳摩西厭煩了種菜,或吳香香改了主意,或因何事又得罪了縣長老史,老史把他趕了出來;而是縣長老史出了事,離開了延津縣。
縣長老史出事并不是老史縣長沒當好,像前任縣長小韓一樣,因為一個愛講話,出了差錯,被上峰拿住了;恰恰是上峰出了問題,省長老費出了事,老史跟着吃了挂落。
省長老費出事也不是他省長沒當好,恰恰是要當好省長,這省長就沒有保住。
老費省長已當了十年,國民政府換了幾屆,老費在河南還紋絲不動,也算老資格了。
正因為是老資格,總理衙門又新換了一個總理,老費一時大意,就把這總理給開罪了。
新上來的總理姓呼延。
這呼延小五十了,放到人中不算年輕,當總理就顯得年輕了。
老費跟延津縣長老史一樣,不苟言笑,一天說不了十句話;新上來的呼延總理卻跟延津另一個縣長小韓一樣,喜歡講話,一講起話來就眉飛色舞,兩手高舉,像揮着糞叉,講起話來,愛講一二三點,從一點說到十點,還不停歇,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呼延總理的意思,燈不挑不亮,話不說不明,事先不把道理說清楚,事情做起來不就亂了?這就是知和行的關系。
老費和他不對脾氣。
這天在京城總理衙門開會,全國三十多位省長都到了。
本來說的是邊疆防務的事,河南地處中原,跟邊疆沒太大關系。
但呼延總理講着講着,由邊疆扯到了内地;由黑龍江扯到河北,由河北扯到山西,由山西扯到河南,最後在河南停住了腳。
也說了幾句河南的好話,由好話說到缺失,又停住了,一口氣說了兩個鐘點。
但呼延總理是由京城衙門上來的,沒做過地方官,對地方事務不熟,兩個鐘頭說了八點,他說的每一點,都與實情不符;稍微接近的,也隔靴搔癢;不熟的,幹脆本末倒置。
說過八點,又說改進的舉措,也是驢頭不對馬嘴。
當着全國的省長,被呼延批了八點,老費肚子裡雖然憋氣,嘴上沒說什麼,也就點頭而已。
開過會吃飯,呼延總理挨桌敬酒,敬到老費一桌,又舊話重提,開始說河南第九點。
說完,還拍着老費的肩膀:
“我說得對不對呀老費?”
如是在會上,老費再點點頭就過去了。
但換了場合,大家在喝酒,還窮追不舍,老費就有些下不來台;加上老費喝了兩杯酒,突然爆發了。
老費平日話不多,性子卻倔;加上是老資格,本來就看不上這呼延;于是将呼延總理的手從他肩膀上推開:
“對是對呀,但照你的弄法,河南不出三年,就民不聊生了。
”
接着又說:
“比河南更大的問題是,當官不靠業績,靠的是一個裙帶。
”
明顯是指呼延個人了。
呼延沒做過封疆大吏,能當到總理,靠的就是在衙門裡玩裙帶。
呼延總理臉氣得鐵青,指着老費說:
“你的意思,這個總理不該我當,該你當了?”
老費針鋒相對:
“咋該我當?我不叫‘呼延’,我也不會‘胡言’!”
兩人本無私怨;如是私下吵架,說些氣話也無妨;但當着三十多位省長,話說絕了,兩人結下的怨,就比私怨還大了。
京城會散三天,呼延就派人到河南明察暗訪。
明察沒察出什麼,暗訪卻暗訪出,老費當省長十年,僅貪污受賄一項,就達千萬之巨。
劣迹在報上一公布,監察院就把老費下了大獄。
全國人民看一個貪官倒了,倒拍手稱快。
呼延總理這麼做,倒也不是私仇公報,而是剛剛上台,從老費的言行,已看出自己地位不穩;也是想借扳倒老費,殺雞給猴看,讓其他三十多個省長都長個記性。
但大家知道,當十年省長,家産僅存千萬,算是省長中最廉潔的了;其他同僚感歎,就算是隻雞,也算隻老雞了,咋犯了小雞的幼稚呢?老費進了大獄,延津縣長老史是老費推薦的,老費出事第二天,新鄉專員老耿就免了老史的縣長。
老史種菜是為了韬光養晦,看來這菜也白種了。
老史卷鋪蓋卷回福建時,錫劇班子的男旦蘇小寶來送他,拉着老史的手,又哽哽咽咽哭了。
老史倒沒哭,說:
“都笑話我韬光養晦,其實我從這件事上,收獲最大。
”
蘇小寶:
“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說笑話。
”
老史正色:
“我說的是實話。
這群雞巴人,弄了幾千年,還弄這些,沒啥指望了。
”
接着感歎:
“可惜的是,不能再手談了。
”
蘇小寶執着他的手:
“我跟你走。
”
老史:
“是縣長,才能手談;不是縣長,跟我走也無用了。
”
又說:
“手談,也不是光用手的事。
”
老史走後,延津的縣長換成了老窦。
老窦是專員老耿遴選的,是他姥娘家一個表弟。
上回延津縣長小韓被撤,省長老費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