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的生意人,不小心丢在了路邊;沒敢動,等着人家來認呢。
”
老丁:
“要是沒人認呢?”
老韓有些不高興:
“沒人認,再說沒人認的事。
”
老丁:
“要是沒人認,咱就得有個說法。
”
老韓:
“啥說法?”
老丁:
“這布袋是胭脂和嫣紅一塊兒撿的。
”
老韓急了:
“布袋現在我家,咋是你閨女撿的?”
老丁:
“我聽胭脂說,她倆一塊兒跑到布袋跟前;嫣紅比胭脂大一歲,欺負了胭脂。
”
老韓拍了一下大腿:
“老丁,你想咋樣吧?”
老丁:
“一人一半。
别說是兩人一塊兒撿的,就當是嫣紅撿的,胭脂在旁邊看見了,俗話說得好,見了面,分一半。
”
老韓:
“老丁,你這不是耍渾嗎?”
老丁:
“我不是在乎這個錢,是說這個理。
”
老韓:
“你要這麼說,咱倆沒商量。
”
老丁:
“要是沒商量,又得有個說法。
”
老韓:
“啥說法?”
老丁:
“就得經官。
”
事情一經官,撿到的東西,明顯就得沒收。
老韓聽出來老丁的意思,我好不了,也不讓你得着便宜。
兩人一塊兒打兔唱戲,好了二十來年,老韓沒發現老丁遇到大事,為人這麼毒。
平時不愛說話,怎麼一到骨節上,話一句比一句跟得上呢?嘴比唱戲還利索呢?可見他說的這些話,來之前早想好了;可見兩人平日的好,都在小處;一遇大事,他就露出了本相。
不是說老韓貪财,舍不得分給他錢,而是這理講不通。
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就是再分錢給他,兩人也算掰了。
老韓也賭上了氣:
“這布袋是撿的,不是偷的,你想往哪兒告,你就往哪兒告吧。
”
老丁也不示弱,轉身走了:
“正好,我今天要去縣裡進鹽。
”
但事情沒等經官,老丁還沒從縣裡告官回來,到了下午,布袋的主人找上門來。
布袋的主人,是襄垣縣溫家莊給東家老溫家趕大車的老曹。
八月十五頭前,老曹拉了一車黃豆,到霍州去。
霍州黃豆的價格,每斤比襄垣縣多二厘。
襄垣離霍州三百多裡,一去一回,要走五天。
去時是重車,要走三天;回時是空車,隻要兩天。
老曹在霍州完黃豆,不但結了這回黃豆的賬,連霍州糧棧夏季欠老溫家小麥的錢,也一并結了;共六十七塊大洋。
空着車往回走,身上乏了,在車上半睡半醒,由着牲口往前走。
路過沁源縣牛家莊村頭,走到河邊,一過溝坎,車一颠,裝錢的布袋滑落到地上。
等車進了襄垣界,才發現布袋丢了,老曹驚出一身汗。
急忙順着原路回頭找,但路上哪裡還有布袋的蹤影?老曹隻好一個村莊一個村莊打問,誰家撿了布袋。
從昨天晚上找到今天下午,問了百十個村落,口幹舌燥,水米沒打牙,沒有問出布袋。
本想沒了指望,到了牛家莊,照例一問,純粹為了心安,沒想到牛家莊大人小孩,都知道老韓家拾了布袋。
本來大家不知道,讓賣鹽的老丁一鬧,大家全知道了。
老曹便尋到老韓家。
老韓見瞞哄不住,一邊恨老丁無端尋釁,敗壞人家好事,一邊隻好将布袋拿了出來。
老曹一見布袋,一屁股癱坐到地上;将布袋裡的銀元倒出來數了數,分文不少。
老曹站起身,向老韓作了個揖:
“大哥,沒想到能找着布袋。
”
又說:
“大哥,除了是你,換成我,撿了布袋,也不會拿出來。
”
又說:
“路上我找了一條繩,找不着布袋,我也就上吊了;六十多塊大洋,我賠不起東家。
”
又說:
“賠起賠不起是一回事,回到家裡,跟老婆就不好交代;我不上吊,老婆也得上吊。
”
又端詳老韓:
“大哥,看你是個種地的,卻不貪财;一星半點兒不貪常見,六十多塊大洋,沒往心裡去,大哥,你不是一般人。
”
說得老韓倒有些惶恐。
老韓平時嘴挺能說,現在一句話說不出來。
老曹又說:
“今天不是小事。
如不嫌棄,我跟大哥結個拜把子兄弟。
”
老韓又有些猝不及防。
兩個素不相識的人,這麼快就連到了一起?老曹看到院裡呆站着一個小閨女,用嘴咬着指頭,問:
“是咱家的孩子嗎?比我家閨女大個一兩歲。
”
老韓指着她:
“布袋就是她撿的。
”
老曹一把拉住老韓:
“走。
”
老韓一愣:
“哪裡去?”
老曹:
“去集上,咱先買隻雞,殺了盟誓,再給咱孩子扯一身新衣裳。
”
因為一隻布袋,襄垣縣溫家莊的老曹,和沁源縣牛家莊的老韓,成了一輩子的好朋友。
事後老韓說: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因為一隻布袋,我丢了一個朋友,得到一個朋友。
”
一個指的是老丁,一個指的是老曹了。
襄垣縣離沁源縣有一百多裡,從此逢年過節,老曹翻山越嶺,到老韓家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