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都别說了,都怪我。
”
又說:
“幸虧又活了回來,不然我也該喝農藥了。
”
又說:
“你放心,以後再不敢了,跟你好好過日子。
”
趙欣婷仍不說話。
等小蔣出病房到食堂打飯,趙欣婷從病床上爬起來,扶着牆,出了醫院,來到大街上。
在大街上仄仄歪歪地走,走了一個多小時,走到縣城南關牛愛國家。
自龐麗娜和小蔣出了事,龐麗娜躲到娘家去了,家裡就牛愛國一個人。
趙欣婷:
“我死了,也就算了;我活了回來,就要給你說一說。
”
牛愛國:
“你要說啥?”
趙欣婷:
“說一說長治的事,不然就把我憋死了。
”
然後将她在長治捉奸的過程,從頭至尾,一五一十,對牛愛國講了。
趙欣婷:
“我在春晖旅社房間外,等了半夜,什麼都聽見了。
”
又說:
“一個後半夜,他們幹了三回事。
”
又說:
“幹完三回事,還不睡,還說呢。
”
又說:
“睡了睡了,一個人說‘咱再說些别的’,另一個說‘說些别的就說些别的’。
”
又說:
“他們一夜說的話,比跟我一年說的話都多。
”
接着開胸放喉,大放悲聲。
自從龐麗娜和小蔣出了事,牛愛國的腦袋是蒙的。
過去也懷疑龐麗娜和小蔣有事,但都查無實據;牛愛國按戰友杜青海出的主意,甯信其無,不信其有;現在一下被挑明了,牛愛國倒有些不知所措。
蒙不是蒙這件事本身,而是這件事證明,自己這些年所做的一切,給龐麗娜說好話,給她做魚,都是錯的。
錯的如何改成正的,牛愛國一時沒了主意。
也不知該跟誰商量。
現在聽趙欣婷在那裡哭,愣愣地問:
“你給我說這麼多,是要我幹啥呢?”
趙欣婷:
“我勁兒太小,你是個男的,你殺了他們吧。
”
三天之後,龐麗娜從娘家回來了。
人瘦了一圈。
龐麗娜坐在牛愛國對面:
“咱談談吧。
”
牛愛國:
“談啥?”
龐麗娜:
“事情你都知道了,咱離婚吧。
”
牛愛國這時想起臨汾魚市的同學李克智的話。
龐麗娜和小蔣的事情沒出時,牛愛國不想用李克智的辦法;現在事情出了,牛愛國又覺得李克智的話有道理。
這時說:
“不離。
”
這話出乎龐麗娜的意料,龐麗娜:
“為啥?”
牛愛國:
“夫妻一場,我得對你負責。
”
龐麗娜又一愣:
“咋負責?”
牛愛國:
“小蔣既然辦出這事,就得對你有個說法;你去給他說,讓他先離,答應娶你,我就離。
”
龐麗娜:
“你不用管他。
”
牛愛國:
“得管。
沒離之前,我還是你丈夫。
”
這時龐麗娜大放悲聲:
“我剛才去找了他,也說讓他離婚,可他不敢。
”
又哭:
“原來以為他是個男人,我才跟他好,誰知他是個窩囊廢。
一瓶農藥,就把他吓住了。
”
又哭:
“算我看走了眼。
”
龐麗娜連哭帶說,兩人自結婚以來,沒這麼知心過。
牛愛國:
“那更不能這麼便宜了他,你得天天逼他。
”
這時龐麗娜看穿了牛愛國的心思:
“牛愛國,原來你想讓我們魚死網破呀。
”
接着又哭:
“全怪馬小柱那個龜孫,他害了我一輩子!”
馬小柱是龐麗娜在牛愛國之前,談頭一回戀愛那個人;兩人是高中同學,後來馬小柱去北京上了大學,把龐麗娜給甩了。
由這件事歸到那件事,牛愛國倒吃了一驚。
但不管事情拐到哪裡,結果對牛愛國都一樣。
龐麗娜:
“牛愛國,我求求你,離婚吧。
我啥都不要,東西都留給你。
”
牛愛國:
“不離。
”
龐麗娜這時不哭了:
“知你想拖着我。
”
接着開始說狠話:
“你想拖着我,你就拖着我;你不怕,我也不怕,咱也魚死網破。
”
牛愛國:
“既然都不怕,那就往前走呗。
”
龐麗娜站起身:
“牛愛國,算你毒。
跟你過了這麼多年,我不認識你。
”
轉身走了。
牛愛國笑了。
多少年來,沒笑得這麼暢快。
從此龐麗娜又不回家。
牛愛國也将此事按下不提,該怎麼出車拉貨,還怎麼出車拉貨。
又三天之後,牛愛國去長治送一車雞。
去時想着隻是送貨,到了長治,突然想起龐麗娜和小蔣是在長治出的事,心裡頓時窩囊起來。
這時見到長治的每一個旅館招牌,都覺得龐麗娜和小蔣在裡面住過;見到長治的每一家商店,都覺得龐麗娜和小蔣手拉手逛過;接着想起趙欣婷給他說的捉奸的細節,心裡如茅草一樣長滿了。
這時覺得長治的每條街巷,都是髒的。
到農貿市場卸完雞,本來還要去長治啤酒廠,往沁源捎回一車啤酒,牛愛國顧不得捎啤酒,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