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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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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你去哪裡,電影不看了?秋林不應聲。

    衛國趕上來,用胳膊撞了撞秋林,說,怎麼,難過了? 秋林說,亂話三千,我難過什麼? 衛國說,春華啊,你看見那男的,難過了。

     秋林說,你放屁。

     衛國說,連我都要瞞啊,你念書時就頂歡喜春華。

     秋林說,你莫要瞎講。

     秋林快走幾步,在路邊尋個台階坐下。

    衛國坐他旁邊,遞一節甘蔗給他。

     衛國說,春華現在不得了了,分配到百貨公司當售貨員。

    城裡人都曉得百貨公司有個畫報一樣的女人。

    聽說每日還有鄉下人趕上來,什麼都不買,就為看一看這個美女春華長什麼樣。

     秋林吐出一口甘蔗渣,說,誰信?春華也就是一般相貌。

    當時我們班裡那麼多女生,她也沒有顯出來。

     衛國說,你怎麼不早說?你早這麼說,我就去尋春華談對象了。

     秋林說,那你現在盡管去尋好了。

     秋林站起來,拍拍屁股,說,再去尋個什麼地方嬉一嬉。

     衛國說,不看電影,還能去哪裡呢? 秋林想了想,說,哎,衛國,你帶我到你的機械廠去看看吧。

     衛國說,廠裡有什麼好看? 秋林說,我媽讓我拍張照片給我爸爸。

     衛國愣一愣,說,行,那先去我家裡拿照相機。

     兩個人到衛國家裡拿了照相機,趕去第一機械廠。

    秋林走進衛國的車間,站在當中那台五六米長的機床前,汗毛倒豎。

    這個機器比他想象的還要大出許多,放在車間裡,像一艘軍艦。

    秋林屏住呼吸,伸手搭在冰冷的機器上。

    秋林心裡難過,如果不是父親的事情,也許自己也能坐到這機床上面去。

     秋林站在捷克機床前,讓衛國給自己拍了一張照片。

     一個禮拜後,照片洗出來了,洗了兩張。

    一張交給了姆媽,另一張,秋林把它貼在了自己的床頭。

     不曉得為什麼,看見這張與捷克機床的合影,秋林總會想起春華來。

     2 南貨店所在地方叫長亭。

    據說,長亭這個地方最早真有一個亭子,後來風吹雨打,亭子塌了,才又建起個路廊。

    長亭是縣城出西門去往台州府的必經之地,來往客人走到此處,可以在路廊裡歇歇腳,喝些水,吃些幹糧。

    時日久了,旁邊就生出些生意,再久一些,人更多了,就有了個長亭村。

     路廊東面有一座矮山,山腰處有一座小廟。

    路廊西面,橫擺一條溪流,溪上架一座石橋,過石橋,便是長亭村。

    南貨店在村東,清代的老房子,四開間,兩層的木結構,上木門闆子。

     秋林新到南貨店,白天人來人往,熱熱鬧鬧,倒也不覺得苦。

    夜裡冷清,一躺在床上,就想父親,想母親,想着想着,總出眼淚,覺得日子難熬。

    想得累了,好不容易困着,半夜又會被餓醒。

    十七八歲的後生,還在長身體,總是覺得肚皮餓,覺得沒吃飽。

    醒過來,就聞見樓下那些餅幹紅棗香味。

    秋林在黑暗中盤算,這麼多東西,吃一點,他們應該也不會曉得。

    就算曉得了,自己也可以學他們樣子,用些手法,将賬平上。

    但終是想想,不敢。

     這一夜,秋林又半夜餓醒。

    實在熬不住,便踮腳尖下了樓梯。

    可走到櫃台前,他又遲疑了。

    盯着玻璃罐子上的光亮,用力吞咽口水,想象餅幹在嘴裡嚼動發出蓬脆聲響。

    想一陣,秋林猛扇自己一個耳光,轉身開小門往外快步走出。

     秋林在夜色中一路走到了河邊。

    離店裡遠了,秋林的腦子也漸漸冷下來。

    他尋一塊石頭坐下,聽着水響。

    夜裡無風,草叢裡早早上了霜,一會兒,褲腳便濕了。

    秋林坐不住,起身看見長亭村裡一片漆黑,唯獨路廊邊的水作店還亮着燈。

    墨色的天空裡,一股白煙沖天。

    秋林便起身往白煙處走去。

     水作店的門敞開着,屋内蒸汽騰騰。

    秋林進門,看見做豆腐老倌正在大土竈邊忙上忙落。

    竈上是一口大鐵鍋,鍋上套一個大木桶。

    老倌身材單薄,站在大木桶前,瘦小得像隻猢狲。

     見了秋林,老倌有些吃驚,說,這麼晚還來買東西?秋林搖頭,有點支吾,不買東西,夜裡困不着。

    秋林咽了口口水,說,我想在你竈膛裡坐坐,剛河邊走路,褲腳上沾了霜,都濕了。

     老倌說,你盡管坐,正好幫我望望火。

     秋林竈膛邊坐下,膛火正旺,沒一會兒,人就暖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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