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縫店定是生意紅火。
杜梅說,紅火不紅火都不要緊,隻要能養活自己。
對了秋林,你離開長亭去哪裡上班了?
秋林說,現在黃埠供銷社當文書。
杜梅說,你有出息的。
秋林笑笑,說,哪有什麼出息,也是混口飯吃。
杜英現在做什麼,還讀書嗎?
杜梅說,杜英也來城裡了。
她高中畢業沒有工作。
正好杜毅在城裡開了一個加工廠,讓杜英幫他當會計。
對了,等下杜英就回來了,你沒有要緊事的話,就坐一坐,等等她。
你們也多少日子沒見了。
秋林有些猶豫,感覺這樣等杜英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舍不得走。
正猶豫,杜梅拿出些瓜子花生,放在一條骨牌凳上,讓秋林自己剝。
秋林便順勢坐了下來。
秋林剝着花生,看着杜梅忙碌。
杜梅用粉餅在一塊布上畫出線,然後拿起厚重鋒利的裁縫剪,咔嚓幾聲便剪出一個衣服形狀。
秋林問,阿姐,你會做什麼衣服?
杜梅說,長袍短套夾襖背心,中山裝列甯裝青年裝,我都會做。
秋林說,那阿姐什麼時候給我也做一件吧。
杜梅說,行啊,你要做什麼樣式的。
秋林說,做件對襟布衫,厚一些,入秋了可以穿。
杜梅說,你後生穿對襟布衫,老氣了。
我給你做件列甯裝吧,洋氣。
秋林搖頭,說,不是給我做,是給我爸爸做。
杜梅一愣,說,你爸爸?
秋林說,他關在牢裡,天氣涼了,我想給他送件秋衣。
杜梅聽了,眼圈突然紅了。
杜梅說,你告訴我,你爸爸多高。
秋林說,跟我一樣高,比我壯一些。
杜梅便拿卷尺量了秋林身高肩寬胸圍還有手臂長短,問,急着要嗎?
秋林說,不急的,你先做别人的。
等天氣涼了再送去來得及。
兩人說着話,有人走進來,秋林擡頭一看,正是杜英回來了。
杜英看見秋林,吓一跳,說,你怎麼在這裡。
秋林說,我路過,碰見阿姐。
杜梅說,秋林聽說你在城裡,特意等你回來。
杜英一聽,面孔紅了起來。
杜梅說,好了,你來了,就陪秋林外頭轉轉,店裡坐一下午了。
我去燒夜飯,你們轉好回來,正好吃。
兩個人都有些遲疑,都難為情。
杜梅說,你們兩個怎麼陌生人一樣?以前為了見面,都快把家裡衣裳洗薄了。
杜梅說了這話,杜英面孔更紅了,似乎還有些惱怒地看了杜梅一眼。
秋林趕緊說,杜英,那我們出去吧。
兩人出了店,默默走着。
秋林偷偷打量,隻見杜英雙手絞着衣角,很是緊張。
秋林想尋個話題,但是又不曉得怎麼開頭。
正在這時,看見街邊一家五交化商店,秋林突然想到話題。
我請你喝汽水吧。
杜英說,什麼汽水?
秋林笑着不響,帶杜英進了五交化商店,買一小包汽水粉,又借了個大海碗。
秋林将汽水粉倒進大海碗裡。
你準備好,我一倒進水,你就馬上喝。
杜英也來了興趣,用力點頭。
秋林拿過涼水壺,倒進大海碗,隻見碗裡藥粉迅速沸騰了起來。
秋林說,趕緊喝,汽要跑掉了。
杜英慌忙拿起碗,仰頭大口喝下去。
秋林看着杜英喝完,問,甜嗎?杜英點頭,秋林說,好喝嗎,杜英愣了愣,突然從喉嚨裡打出一個飽嗝。
她臉紅了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秋林說,喝汽水最舒服就是這個飽嗝。
所以要喝得快,如果不快,一會兒就變糖水了。
兩個人走出五交化商店。
杜英說,你怎麼曉得這個方法?
秋林說,以前我念書時,每到夏天,爸爸早上就把鹽水瓶裝滿開水,浸到水井裡。
下班回家,他就會帶回一包汽水粉。
水壺從井裡撈出,裡頭的水冰涼。
爸爸拿一個碗,把藥粉倒在裡面,然後就讓我調整好呼吸,最快速度喝掉。
喝得越快,汽水的汽就越足。
每次倒水時,爸爸還會念,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嗎?弄得我緊張,一見水倒下來,趕緊端起碗來喝,搶火一樣。
那味道,真是一輩子都不忘記。
杜英愣了愣,說,秋林,你想你爸爸嗎?
秋林說,自己的爸爸自然要想的。
杜英說,那你去那裡看過他嗎?
秋林搖頭,不說話。
兩個人逛了一會,秋林說,我還是不去吃飯了,出來也沒跟姆媽說,我怕她等。
杜英說,那就随你吧。
秋林說,我現在在黃埠,你有空來黃埠玩。
杜英說,好。
4
秋林回城待一日,又匆忙趕回黃埠。
這一關,要忙雙搶,搶收搶種。
雙搶本是村裡事情,但供銷社是服務單位,每年此時,黃埠區供銷社都會派一部分年輕人去田間幫忙,免得農民兄弟耽誤一年最重要的收種季節。
今年供銷社去幫忙的地方是谷嶺。
谷嶺是縣裡糧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