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問了。
海生說,我偏要問。
聽到此處,秋林感到有些奇怪,說,你怎麼曉得這麼仔細?
葛梅成說,事情暴露了,鎮社便派人下去調查,做筆錄的同志問來,一字一句都寫在白紙上呢。
這齊海生,真是什麼都敢說。
調查的人下去,他竟然嬉皮笑臉地說,你想聽哪一段,我仔細說給你聽。
最後,竟連怎麼放避孕膜都仔細說了。
鎮社的同志說,他四十多歲的人,聽了這些都臉紅,真不曉得這個齊海生怎麼還能說得出口。
秋林說,供銷社怎麼曉得這件事情?
葛梅成說,也是巧合。
這個縣社的劉副股長也不知怎麼曉得毛毛父親不在家,這一日正好在附近吃喜酒,鬧完洞房,就想起到毛毛家過夜。
一來就撞上兩人在弄那個事情。
那個齊海生拔腳就從窗戶跑了。
劉副股長将毛毛打一頓,最後毛毛說出是齊海生。
最後,齊海生不曉得誰幫忙,供銷社裡上上下下托了關系,還跑到毛毛家裡将她父親思想工作做通,陪了他一筆錢才算了結。
秋林說,那不是了結了嗎?你怎麼還說他被抓起來了?
葛梅成說,這個事情了結,另一樁事體又冒出來了。
那個齊海生是店長,出了事情,就不能讓他再當店長了。
結果新店長上台,盤存時盤出來賬目不對。
就向鎮社反映,鎮社又向縣社反應。
縣社派了财務、物價、統計,辦公室一大班人,盤來盤去,竟發現虧空了幾千元。
最後查出,是這個齊海生貪污了。
要死的是,這個時候,那個毛毛又重新跳出來,說齊海生強奸她。
秋林說,她這邊不是擺平了嗎?
葛梅成說,你以為那劉副股長會甘心啊?這是存心要把齊海生搞死。
秋林問,那要判幾年啊。
葛梅成搖了搖頭,說,這個事恐怕不是判幾年這麼簡單。
你沒聽到消息嗎?最近好像風聲很緊,聽說上面下達了指标,每個單位都要抓一些人。
供銷社也分了指标。
如果這事是真的,那這齊海生就難說了。
兩人正說着,于楚珺又搖擺着過來了,拉住葛梅成的手,有些撒嬌口氣,葛書記,到底還跳不跳了。
葛梅成說,跳跳。
陸書記,走吧,一起跳。
秋林擺手,說,我不會。
葛梅成說,跳舞都不會啊,這個怎麼上排場?改日我教你。
說完,和于楚珺兩人進入舞池。
秋林看着兩人,皺起眉頭。
扭頭再尋知秋,卻不知哪裡去了。
2
齊海生現在還記牢那一天批鬥會上場景。
他站在台上,将心底怨恨徹頭徹尾地發洩一番。
齊清風在他面前低着頭,顯得那樣可憐,但這可憐沒有讓他軟弱。
台下人頭攢動,台上紅衛兵小将精神抖擻,反倒讓他亢奮。
這是齊海生第二次參加齊清風的批判會。
上一次,是在齊海生學校。
他坐在禮堂裡,看見台上一個人,穿着長衫,又高又瘦,頭幾乎彎到腳尖。
雖然看不到臉,但齊海生一眼便曉得那是自己父親。
齊清風在台上被批判的時候,齊海生身邊正站着一個女教師,她笑眯眯地一邊看台上批判,一邊跟旁邊人指指點點,就像是在看西洋鏡。
齊海生回家時,齊清風正洗好澡換了衣裳要出門。
齊海生低聲說,我今朝學校裡看見你了。
齊清風說,怎麼樣,我台上那個樣子是不是很滑稽?
齊海生不說話,低着頭。
齊清風說,今天白顔料不夠,沒有塗臉,否則效果還要好。
齊清風故作輕松地說着,說着說着,他就聽見嗚咽聲音。
他看見齊海生低着頭抽泣了起來。
齊清風驚訝,從小到大齊海生都很少哭,即便哭,也隻是出眼淚,從沒有發出過這樣的哭聲。
齊清風摸了摸齊海生的頭,輕聲說,是不是擔心爸爸了?
齊海生不答,依舊隻是哭。
齊清風又說,你看爸爸經曆那麼多次批鬥,回來卻一點事沒有。
你曉不曉得什麼原因?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爸爸口袋裡藏着老山參,隻要拿出來咬一口,就什麼苦都不算苦了。
所以,你以後一點都不用再為爸爸擔心。
齊海生聽了,卻還是哭。
齊清風心疼,就破例帶了齊海生去興國飯店。
那一日,齊清風點了許多的菜,但齊海生一點都記不起自己吃了什麼,他隻記得自己問了齊清風一句話,你有沒有帶羅成來過?齊清風看着他,愣了愣,然後搖了搖頭。
齊海生記憶裡,那是這世吃過的最美好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