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一驚,想起昨夜給顧醫師寫的那首長詩。
夜裡跳舞回來,也不曉得哪根筋搭牢,整夜困不着。
起床來,拿出紙筆,坐在書桌前,寫了長長幾頁紙。
年輕時,也算看過《回延安》《周總理,你在哪裡》這樣的詩歌,有些記憶,飛快落筆。
說是詩,也不算詩,想起自己和顧醫師的那些活色生香細節,情思泛濫,添油加醋寫到紙上。
反正長句短句,寫到哪裡算哪裡。
鮑主任皺眉,自己寫完好像就去困了。
那首詩放哪裡,他倒想不起來了。
他起身,到書房裡翻,沒翻到。
邊回憶邊尋,奇怪的是,這詩倒像特務一樣隐藏起來了,怎麼尋都尋不着。
許紅妝餐廳裡叫吃飯。
鮑主任隻得先出去,飯桌邊坐下。
鮑主任看見許紅妝,突然有個想法,心驚肉跳。
會不會是她拿了?鮑主任腦子裡盤旋,挑了口菜塞到嘴裡,差點一口吐出來,竟說不出的腥氣。
鮑主任吐在桌上,用筷子翻翻,血糊糊一團。
這是什麼,怎麼這麼腥氣?
許紅妝說,想着你這陣子辛苦了,特地市場買了隻羊腰回來,給你補一補。
鮑主任聽了,心裡咯噔,天下補品千百樣,許紅妝單單買隻羊腰來什麼意思?
鮑主任小心翼翼問,這種膩心東西能補什麼?
許紅妝說,當然吃什麼補什麼。
說完,許紅妝便不理鮑主任,隻是挑菜吃飯,一口一口雙面頰咬得用力。
鮑主任看着許紅妝,心中确定了,那張紙定是落在她手裡了。
但他又不能問,不能讨。
許紅妝的性格他曉得,看着平常一個人,心裡卻有生意,有樣值錢東西,定要賣出黃金價格。
鮑一鳴當了這個主任,她心裡早有擔心,擔心管不住自己。
眼下拿了這個把柄,以後自己難做人。
夜裡困覺,鮑主任想在床上利用夫妻溫存,跟許紅妝套一套近乎,沒想到許紅妝一躺下,便鼾聲漸起。
鮑主任不曉得她真困假困,暗自着急無從着手。
想了半夜,終于想出一招棋子,心底才逐漸放寬,漸漸睡去。
第二日一早,鮑主任平靜地吃過早飯,與許紅妝招呼一聲,出門上班。
到了弄堂口,駕駛員車子早就停好。
鮑主任上車,叫駕駛員莫開去單位,去一趟鄉下許家村。
許家村是許紅妝老家。
鮑主任想一夜,要想擺平許紅妝,不能硬來,隻能智取。
許紅妝母親早逝,老家隻是父親許運道一人住着。
鮑主任小時無父無母,是一個幹爹養大。
這幹爹最好的一個朋友就是許運道。
十六歲,幹爹死了,臨死托付于許運道,許運道便将鮑主任當半個兒子,後來還将唯一女兒許紅妝許配給鮑主任。
到了許家村,鮑主任猜測此時許運道應該在菜地裡,便跑去菜地,果然看見許運道在摘菜,鮑主任上前幫忙。
許運道說,今朝不是禮拜日,你來此地做什麼?
鮑主任不好意思地笑,說,碰到一樁為難事情,要尋老爹幫忙。
許運道問什麼事情,鮑主任說,我單位裡有個後生,跟人談對象,寫了一首露骨的詩,投給報紙。
結果報紙認為有傷風化,寄回單位領導,批評教育。
我不小心将信帶回家裡,結果許紅妝看見,誤會是我寫的,将信捏在手裡,不肯歸還。
你曉得,紅妝性格大,我怕她誤會,将事情捅出去,到時滿城風雨,講都講不清。
許運道看了看鮑主任,說,那你什麼意思?
鮑主任說,紅妝現在不跟我談這事,我也沒法解釋,怕越描越黑,希望老爹講講好話,把此事了了。
許運道愣了愣,說,行吧,你都跑到家門口了,我總要幫你跑一趟。
正好收了這些新鮮蔬菜,帶到城裡去。
就這樣,鮑主任将許運道載到城裡,車子停在外面,許運道獨自拎着菜去鮑主任家中。
許紅妝見了老爹,有些意外,說,阿爹怎麼來了?
許運道說,醫院裡看個老朋友,正好帶點蔬菜來。
你們常也不來,隻有我自己上門。
許紅妝聽了這話,有些過意不去,說,讓你老人家來,這熱烘烘的天,真是罪過。
許紅妝将許運道迎進去,将電風扇對着他吹。
許運道問,一鳴上班去了啊?
許紅妝咬着牙,說,鬼曉得這活衆生死哪裡去了。
許運道一聽,故作驚訝,說,你怎麼講這樣閑話?你們吵架了?
許紅妝趕緊說,沒有沒有,我随口玩笑。
許紅妝從冰箱裡跟許運道拿飲料。
許運道接過飲料,看着許紅妝,說,你好像瘦了,遇到什麼事情了?
許紅妝不說話。
許運道說,今朝來,怎麼覺得你怪怪的?怎麼了,這麼好的日子你還不知足啊。
你看你,多少有福氣,嫁了那麼出色一個人。
一鳴這小鬼,我是從小看大,老實,講義氣。
這點年歲就當縣社主任,多少了不起。
許運道一邊用力講一鳴好話,一邊偷偷觀察許紅妝,隻見她臉色由白轉紅,又轉紫,越來越難看。
許運道說,你能嫁給一鳴,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
他在前頭忙,你顧大後方,幫他照顧小鬼。
你要任勞任怨才行,你嫁了全世界頂好的男人了,你還有什麼不知足?你要是跟他吵架,也定是你不對。
一鳴這個人我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