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幫了我許多忙,我一直記着他的人情。
他怎麼說我,我都可以接受,但他不能總是這樣說于楚珺。
于楚珺對我怎麼樣,是不是對我好,隻有我自己清爽,她也是個可憐女人。
話講回來,就算被鮑一鳴說準了,她将來不會對我好,又有什麼要緊?我這一世,就愛過這麼一個女人,就算她斷了我的手腳,挖了我的心肝,都是我自己事情,我心甘情願。
秋林說,知秋,你說的,我都能體會。
我佩服你,換了我,我做不到,這是真心閑話。
隻不過你我還有鮑主任,都是難得朋友。
知秋說,秋林,莫說了,你是好意,我曉得。
但現在一鳴總是要逼我做選擇,我又有什麼辦法?
知秋說着,拍了拍秋林肩膀。
知秋說,算了,秋林,你莫夾在我們兩個中間難做人。
我先走了,你幫我跟一鳴打聲招呼。
說着,知秋就匆匆走出飯店大門。
秋林看着知秋背影,感覺熟悉。
想起上次的不歡而散,鮑主任也是獨個從飯店走出。
秋林感歎,每次團圓飯都吃成散夥飯,這飯店倒成了分道揚镳的三岔路口了。
2
北京的老戴又回來了。
老戴這一趟回北京,隻待了幾個月,可回來後的樣子卻與之前大不相同。
穿一件極普通的黑色夾克衫,沒有染頭發,也不再戴那副玳瑁茶鏡,眼角往下倒,顯得比上次見面要大五六歲年紀。
老戴坐在秋林的辦公室裡,長歎一口氣。
老戴說,小陸啊,什麼是人字兩張皮,我總算是深刻體會了。
上一次來辦礦泉水廠,真是敲鑼打鼓拉橫幅,從書記到縣長,哪個對我不是客客氣氣,多少排場。
可這一次來呢,卻沒有一個人理睬。
打電話去聯系,都說領導最近忙。
忙什麼,我還不曉得,都在躲我呢。
秋林說,老領導,莫多想,或許真是在忙。
老戴說,小陸啊,你這人還是厚道的,不情願背後說人。
其實,他們把我看低了,我好壞也是部委裡退下來的幹部,還是要點面孔的。
他們不理我就不理我,根本無所謂。
秋林說,沒有事,不是還有我嗎?我陪你。
老戴說,讓你陪一日兩日是客,一月兩月,你就把我當冤家了。
我也不瞞你小陸,這次回北京,家裡老婆孩子沒一個好臉色,人人都怪我,好像我是他們敵人一樣。
我在家裡待着,全無意思,就想着回來再幹一場給他們看看。
哪裡跌倒,我就要從哪裡爬起來。
秋林一愣,說,現在生意難做,老領導不要急,先在家鄉玩一段時間,再看看有什麼好項目。
老戴說,我哪裡還能玩,我多少歲數了?時不我待。
項目早就考慮好了,我上一次便說過,家鄉有好山好水。
上一次做礦泉水,雖然銷路不好,但根本不是礦泉水問題,是我想法太超前,老百姓的消費觀念還沒有培養起來。
這一次,我要把目光放在家鄉的好山上。
我了解過了,我們城裡往西,山上出花崗岩。
你看現在裝修這麼作興,花崗岩市場多少紅火,我就想在此地搞個花崗岩廠,一定能賺鈔票,到時讓他們都眼紅。
秋林說,我好像從沒聽過此地出花崗岩消息?
老戴說,這也是我上次弄礦泉水廠時無意中聽到的,是當地一個石匠山上采石發現,沒有多少人曉得。
這是商業機密,我就想趁這個事情還沒有太多人曉得,趕緊把事情做起來。
秋林還是将信将疑,嘴上說,老領導既然這麼有把握,那這一次定能成功。
老戴猶豫了一下,說,成功那是毫無疑問的,隻是投資有些小問題。
我不瞞你小陸,上次辦礦泉水廠,我自己那點老本都用得差不多了。
這次雖然也是親眷朋友處借了一些,但辦廠還是不夠。
你也看到了,人情冷暖,這次縣裡定不會再出資與我合作。
當然,就算他們提出,我也不願意,我不歡喜臨老了反倒背個北京騙子的罵名。
秋林說,那老領導的意思是?
老戴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想尋你幫幫忙。
你們土特産公司不是一直也在尋好的投資項目嗎?我想問問你,這個花崗岩廠你有沒有興趣?
秋林聽了,有些為難,但轉念想了想,還是沒有駁老戴面孔。
上次兩艘輪船,讓土特産公司輕而易舉賺了幾十萬,有了個漂亮業績,這都是老戴的人情。
現在人家有了困難尋上門,就算是回報這份人情也不能回絕。
就這樣,秋林做主,土特産公司投資十萬元,跟老戴合夥辦了一個開采花崗岩的工廠。
一時間,花崗岩廠如同當初辦礦泉水廠一樣,又是一陣轟轟烈烈。
開路采石,日夜加工,工廠裡灰塵滾滾,一片火熱場面。
很快,第一批石料開出,很不理想,全是小料不說,還多有裂縫,根本派不了建材用場。
老戴不服氣,又開了第二批料,第三批料,結果批批全是如此。
兩個月後,老戴的花崗岩廠再次宣布倒閉。
秋林用單位那輛波羅乃茲将老戴送到杭州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