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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快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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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士公作的,進士非掌握了詩的形式就不能中進士啊!可是,這首詩除了形式還有什麼内容呢?什麼也沒有!可見,專憑形式,連進士也成不了詩人! 再讓我們看看這幾句吧: 車辚辚, 馬蕭蕭, 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爺)娘妻子走相送, 塵埃不見鹹陽橋! 從形式上說,這像快闆不像?很像!這是不是詩?是詩!誰作的?杜甫!我不知道唐朝有沒有快闆,可是杜甫的這幾句(《兵車行》的頭幾句)的确用了類似今天的快闆的形式,而且的的确确是詩;《兵車行》是千古傳誦的一篇名作啊! 再看: 東方紅, 太陽升, 中國出了個毛澤東! 這也用了快闆的形式,可還是極好的詩!詩要簡練,這一句極簡練。

    詩人并不多說什麼:“天明了半天,東方已經發了紅,太陽就要出來了;啊,毛澤東就好比是中國的太陽啊!”他隻簡練經濟地寫出那麼一句,可是氣魄有多麼大,句子有多大分量,感情有多麼深厚,聲音有多麼響亮,念也好聽,唱也好聽!這是詩,好的詩,雖然用了快闆的形式。

    由此可見,具有詩的本質,用快闆的形式也攔不住寫成最好的詩。

    反之,沒有詩的本質,用什麼形式也不見得寫出好詩。

    快闆與詩之間不是“老死不相往來”的! 為什麼本來想寫詩,而隻寫出快闆來呢?那大概是心中本沒有詩,而隻有快闆的形式,而且是順口溜的快闆形式,不是“東方紅”的提高了的快闆形式,所以一溜就溜到“牡丹花,紅又紅”,或是“打竹闆,邁大步”。

    心裡本沒有詩,而隻希望用文字去堆砌成篇,那麼,順口溜正是最容易堆砌起來的東西,所以寫着寫着就“一來來到切面鋪”了!我們須在寫快闆的時候,也要抱着把它寫成為詩的願望。

    這樣,即使寫不成好詩,可也不至于成為很壞的快闆。

     近來,我聽說有人創造了一個新名詞——“快闆詩”。

    這大可不必!快闆本來就是一種通俗的詩的形式,那些不成為詩的快闆是作者隻看形式,不負責任地随便寫寫的結果,而不是這形式本身的過錯。

     不去深入地學習作詩,就必隻看到現成的形式,而忘了詩的生命力量——生活、思想、感情、語言、想象力等,也就寫不出詩來,而且不敢大膽地突破形式,創造形式。

     有的新詩沒有什麼形式,這好不好呢?據我看,即使一首詩既不采用古典的形式,如五言七言等等,也不利用民間文藝的形式,如各種鼓詞與單弦等等,并且連韻也不押,也還是詩,隻要它有思想感情,有精美的語言,可以朗朗上口。

    這就是說,即使它不接受任何形式,可是它既有詩的本質,而且有語言之美。

    它的語言,雖然句子長短不定,可确是語言的精華,使人不但愛讀它,并且愛朗誦它,樂意把它背下來。

    形式可以不要,語言的美麗與音樂性卻非要不可,因為中國詩之所以成為中國詩必定因為它是中國語言的精華,這也就是民族風格的所在。

    因此,詩也就無法翻譯。

    思想與感情都可以譯出,語言卻隻有一個,中國話是中國話,不能以任何别國的話來代替。

    這樣,所謂自由詩,也還得講點形式,語言的形式。

    假若有人用外國語的文法與音節來寫中國詩,那就必是一首怪詩。

    為寫自由詩而先深入地學習學習傳統的形式還是有好處的。

    傳統的形式并非偶然産生的,而是根據語言的本質與其發展和現實的需要逐漸形成的。

    學習傳統的形式,對我們怎麼掌握語言與民族風格是有好處的。

     詩是很難作的,而且沒有捷徑可走,若是為了急速成功,隻皮毛地去學會一二形式,按着葫蘆畫瓢,一定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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