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拜問,英答拜。
或問之,英曰:“妻,齊也。
”
唐薛昌緒與妻會,必有禮容,先命女仆通語再三,然後秉燭造室,至于高談虛論,茶果而退。
或欲就宿,必請曰:“某以繼嗣事重,辄欲蔔其嘉會。
”候報可,方入,禮亦如之。
妻犯齋禁
周太常澤,字稚都,清潔守禮。
嘗卧病齋宮。
妻窺問所苦,周以為幹犯齋禁,大怒,收送诏獄。
時人為之語曰:“生世不諧,作太常妻。
一歲三百六十日,三百五十九日齋,一日不齋醉如泥。
”
《百忌曆》
李戴仁性迂緩,娶閻氏,年甚少,與之異室,私約曰:“有興則見。
”一夕,閻忽叩戶。
戴仁急取《百忌曆》看之,大驚曰:“今夜河魁在房,不可行事,謝到而已。
”閻慚去。
又漢陳伯敬,與妻交合,必擇時日,遣媵禦将命,住複數四。
拱手對妾
溫公未有子,清河郡君為置一妾。
一日,乘間俾盛飾送入書房。
公略不顧。
妾思所以嘗之,取一帙問曰:“中丞,此是何書?”公拱手莊色對曰:“此是《尚書》。
”妾乃逡巡而退。
問安求嗣
《國朝史餘》雲:陳獻章入内室,必請命于太夫人,曰:“獻章求嗣。
”顧主事餘慶面質之,因正色曰:“是何言?太夫人孀婦也!”陳嘿然。
常熟周木,嘗朝叩父寝室。
父問誰,曰:“周木問安。
”父不應。
頃之,又往,曰:“周木問安。
”父怒起,叱之曰:“老人酣寝,何用問為?”時人取以為對,曰:“周木問安,獻章求嗣。
”
不近妓
王琨性謹慎。
顔師伯豪貴,設女樂要琨,酒炙皆命妓傳行。
每及琨席,必令緻床上,回面避之,俟其去,方敢飲啖。
此等客,顔不必請;此等席,王不必赴。
蔡君谟守福唐時,會李太伯與陳烈于望海亭,以歌者侑酒,方舉闆一拍,陳驚怖越席,攀木逾牆而去。
又是一個“陳驚座”!
楊忠襄公邦乂,少處郡庠,足不涉茶房酒肆。
同舍欲壞其守,拉之出飲,托言朋舊家,實娼館也。
公初不疑,酒數行,娼豔妝而出。
公愕然趨歸,取其衣焚之,流涕自責。
心中有妓
兩程夫子赴一士夫宴,有妓侑觞。
伊川拂衣起,明道盡歡而罷。
次日,伊川過明道齋中,愠猶未解。
明道曰:“昨日座中有妓,吾心中卻無妓。
今日齋中無妓,汝心中卻有妓。
”伊川自謂不及。
欲黥妓面
江東有縣尹,欲黥妓女之面,以息誨淫之風。
咨訪邑中長者。
曰:“曾伏觀祖訓有雲:子孫做皇帝,不用黥刺剕劓閉割之刑。
臣下敢有奏用此刑者,犯人淩遲,全家處死。
”縣尹乃悚然流汗,事遂寝。
李退夫穢語
宋沖晦處士李退夫者,為事矯異,居京師北郊。
一日種胡荽,俗傳口誦穢語則茂,退夫撒種,密誦曰“夫婦之道,人倫之本”雲雲,不絕于口。
忽有客至,命其子畢之。
子執餘種曰:“大人已曾上聞。
”故皇祐中館閣或談語,則曰;“宜撒胡荽一巡。
”
夫婦果是穢語,處士不錯。
肖胤雅言,便令胡荽不茂。
雅言
李獻臣好為雅言。
知鄭州時,孫次公為陝漕,罷,赴阙,先遣一使臣入京。
所遣乃獻臣故吏,到鄭庭參,獻臣甚喜,欲令左右延飯,乃問之曰:“餐來未?”使臣誤意餐者謂次公也,遽對曰:“離長安日,都運己治裝。
”獻臣曰:“不問孫待制,官人餐來未?”其人慚沮而言曰:“不敢仰昧,為三司軍将日,曾吃卻十三。
”蓋鄙語謂遭杖為餐。
獻臣掩口曰:“官人誤也,問曾與未曾餐飯,欲奉留一食耳。
”
本欲雅言,自費唇舌。
汪司馬南溟喜摹古。
一日其媳與夫競寵,割去夫勢。
僮倉惶趨報。
坐客驚問,汪徐徐應曰:“兒婦下兒子腐刑。
”
昆山周用齋不識道路,每至轉彎,必拱立道左,向人曰:“問津。
”負擔者不解其義,因指義井與之。
誦經稱小人
燕北風俗,不問士庶,皆自稱“小人”。
宣和間,有遼國右金吾衛上将軍韓正歸朝,授檢校少保節度使,對中人以上說話,即稱“小人”,中人以下,即稱“我家”。
每日到漏舍誦《天童經》數十遍,其聲朗然。
且雲:“對天童豈可稱我?”自“皇天生我”以下二十餘句,凡稱“我”者,皆改為“小人”:“皇天生小人,皇地載小人,日月照小人,北鬥輔小人”雲雲。
誦畢,贊歎雲:“這天童極靈聖。
”傍一人雲:“若無靈聖,如何持得許多小人耶?”
雅與不雅,總成迂腐。
《匍匐圖》
福州陳烈,動遵古禮。
蔡君谟居喪莆田,烈往吊之。
将至境,語門人曰:“《詩》雲:‘凡民有喪,匍匐救之。
’今将與二三子行此禮。
”于是烏巾斓鞟,偕二十諸生望門以手據地,膝行号恸而入。
婦人望之皆走。
君谟匿笑受吊。
即時李遘畫《匍匐圖》。
滅竈
梁伯鸾少孤,嘗獨止,不與人同食。
比舍先炊已,呼伯鸾及熱釜炊。
伯鸾曰:“童子鴻不因人熱者也!”滅竈更燃之。
事莫妙于善因。
伯鸾心術,未免太冷。
懷糒
《物理論》雲:呂子義,當世清賢士也,有舊人往存省,嫌其設酒食,懷幹糒而往。
主人榮其降己,乃盛為馔。
義出懷中幹糒,求一杯冷水而食之。
飲食必以錢
《風俗通》雲:安陵清者郝仲山,每飲馬渭水,投三錢于水中。
穎川郝子廉亦然。
又郝嘗過姊家飯,密留五十錢席下而去。
《後漢書》:範丹嘗看姊病,設食,丹出門留錢百文。
姊追送之。
丹見裡中刍稾(老版做藁)僮更相怒曰:“言汝清高,豈範史雲輩乎!”丹歎曰:“吾之微志,乃在僮豎之口。
不可不勉!”遂棄錢而去。
别駕拾桑
隋趙軌為齊州别駕,東鄰有桑椹落其家,軌悉拾還之。
别駕亦有公事,哪得此閑工夫?後周張元,性廉潔。
南鄰有杏二樹,杏熟,多落元園中,悉拾以還主。
子猶曰:這又是趙軌作俑。
卻衣
軒惟行名輗,鹿邑人,清介,四時一布袍。
嘗督漕淮上,嚴冬忽堕水,援出裹被坐。
有司急進衣,卻去,竟俟衣幹。
幸有被裹,不然,不學陳三凍殺乎?
埋羹
王琎為甯波守,自奉儉約。
一日見馔兼魚肉,大怒,命撒(疑為撤)而瘗之。
世号“埋羹太守。
”
太好名,太作業。
珠玉報
貴州廉使孔公,苦節自勵。
土官以明珠寶玉來獻,公悉于堂上椎碎之,遂為土官下火蠱。
行抵浙江,火自口出,高數丈而死。
不受可也,椎碎何說?暴殄天物,死宜矣。
仇、管省過
郭林宗謂仇季知曰:“子嘗有過否?”季知曰:“吾嘗飯牛,牛不食,鞭牛一下,至今戚戚耳!”
管甯泛海,舟覆,曰:“吾嘗一朝科頭,三晨晏起,過必在此!”
顧協
《北史》:顧協少時,将聘舅息女,未成婚而協母亡。
免喪後,不複娶。
年六十餘,此女猶未他适。
協義而迎之,卒無嗣。
此等嫁娶,是亦不可以已乎!
吳征士學問
吳征士與弼,一日出獲,手為鐮傷,流血不止。
舉視傷處,曰:“若血不即止,而吾收之,即是為爾所勝。
”言已而獲如故。
又往遊武夷,過逆旅,索宿錢至多三文。
堅不與。
或勸之,曰:“即此便暴殄天物!”乃負擔夜去。
吳康齋召至京師,常以兩手大指食指作圈,曰:“令太極常在眼前。
”長安浮薄少年競以蘆菔投其中,戲侮之,公亦不顧。
太極冤
婁諒自負道學,佩一象環,名太極圈。
桑悅怪而作色曰:“吾今乃知太極扁而中虛!”作《太極訴冤狀》,一時傳誦。
心學二圖
天順初,漳州布衣陳剩夫,名真晟,詣阙獻“心學二圖”。
其一為《天地聖人之圖》:大書一“心”字,以上一點規而大之,虛其中曰“太極”,左曰“靜”,作十六點黑,右曰“動”,作十六點白;自是如旋螺狀,凡十點彎而向左;又各作十八點,如前而大,每一點包二卦,以為“太極生生之義盡于此矣”。
其一為《君子法天之圖》,亦大書一“心”字,其上點規而大之,虛其中曰“敬”,左曰“靜”,右曰“動”,各作互圓相入,左半黑而白,白複黑,右半白而黑,黑複白,即太極之陰陽動靜也。
下禮部,掌部事侍郎鄒幹不知說雲何,為寝其事。
萬物一體
一儒者談“萬物一體”。
忽有腐儒進曰:“設遇猛虎,此時何以一體?”又一腐儒解之曰:“有道之人,尚且降龍伏虎,即遇猛虎,必能騎在虎背,決不為虎所食。
”周海門笑而語之曰:“騎在虎背,還是兩體,定是食下虎肚,方是一體。
”聞者大笑。
茶具
範蜀公與溫公遊嵩山,以黑木盒盛茶。
溫公見之,驚曰:“景仁乃有茶具耶!”
謝在杭曰:“一木盒盛茶,何損清介,而至驚駭。
宋人腐爛乃爾!”子猶曰:“此箕子啼象箸之意也。
”
裝胡桃
相國吳石湖一日宴客,以胡桃裝就而後籠罩。
公屢裝不就。
一僮先以桃下罩,用碟盛起。
公撫膺歎曰:“民僞日滋矣!”
怪誕部第二
子猶曰:人情厭故而樂新,雖雅不欲怪,辄耳昵之,然究竟怪非美事。
纣為長夜之飲,通國之人皆失日,以問箕子,箕子不對。
箕子非不能對也,以為獨知怪矣。
楚王愛細腰,使群臣俱減餐焉。
議者謂六宮可也,群臣腰細何為?不知出宮忽見腰圍如許,王必怪,怪則不測,即微王令,能勿減餐乎哉?夫使人常所怪而怪所常,則怪反故而常反新矣。
新故須臾,何人情之不遠猶也?昔富平孫冢宰在位日,諸進士谒選,齊往受教。
孫曰:“做官無大難事,隻莫作怪!”真名臣之言乎,豈唯做官!集《怪誕》第二。
天文冠
新莽好怪,制天文冠,使司命冠之,乘乾車,駕坤馬,左蒼龍,右白虎,前朱鳥,後玄武,右仗威節,左負威鬥,号曰赤星,以尊新室之威命。
司命孔仁妻坐祝詛事連及,自殺。
仁見莽,免冠謝。
莽使尚書劾仁“擅免天文冠,大不敬”。
有诏勿問,更易新冠。
到王莽身上,周官、井田,俱屬怪誕,不止天文冠已也。
大像
天後寵僧懷義,為作夾纻大像,小指中猶容十數人,構天堂以居焉。
又殺牛取血畫大像,首高二百尺。
雲懷義刺膝血為之。
張于天津橋南,忽大風起,裂像為數百段。
《酉陽雜俎》載劄青事
上都市肆惡少,好為劄青。
有張幹者,劄左膊曰:“生不伯京兆尹”,右膊曰“死不畏閻羅王”。
又有王刁奴,以錢五千召劄工,于胸腹為山池亭院,草木飛走,無不畢具,細若設色。
京兆尹薛元賞悉仗殺之。
又高陵縣捉得镂身者宋元素,劄七十一處,刺左臂曰:“昔日已前家未貧,千金不惜結交親。
及至凄惶覓知己,行盡關山無一人。
”右膊劄葫蘆,上劄出人首,如傀儡戲所謂“郭公”者。
縣吏不解,問之,言葫蘆精也。
蜀市人趙高,滿背镂毗沙門天王。
吏欲杖其背,見天王辄止。
恃此轉為坊市患。
李夷簡擒而杖之,叱杖子打天王盡則已。
經旬日,高袒衣曆門叫呼,乞“修理天王功德錢”。
段成式門下驺路神通,背刺天王像,自言能得神力。
每朔望,具乳糜,焚香袒坐,使妻兒供養其背而拜焉。
貞元中,荊州市中有鬻劄者,制為印,上簇針為衆物狀,如蟾蠍鳥獸,随人所欲,印之刷以石墨,精細如畫焉。
天下事久必成套,無怪不常,即劄印一事可見。
荊州街男子葛清,自頸己下,通劄白居易詩。
段成式嘗與荊客陳至呼觀之,令其自解。
背上亦能暗記,反手指其劄處,至“不是花中偏愛菊”,則有一人持杯臨菊叢;“黃夾缬窠寒有葉”,則指一樹,樹上挂缬窠,窠紋絕細。
凡劄三十餘首,體無完膚。
陳至呼為“白舍人行詩圖”。
蜀小将韋少卿,少不喜書,嗜好劄青。
其季父嘗令解衣,視胸上劄一樹,樹杪集鳥數千,其下懸鏡,鏡鼻系索,有人止于側牽之。
叔不解,問焉。
少卿笑曰:“叔不曾讀張燕公詩雲‘挽鏡寒鴉集’邪?”叔大笑不已。
陳錫玄曰:此直以親之枝供兒戲耳,可謂非夷俗耶?獨有一道士為郭威、馮晖雕刺,則有異焉。
刺郭于項,右作雀,左作谷粟。
刺馮以臍作甕,中作雁數隻。
戒曰;“他日雀銜谷,雁出甕,是爾亨日。
”後郭祖秉麾,雀谷稍近,比登極,雀遂銜谷。
而馮是時為帥,雁亦自甕中累累出類。
一時雕刺,卻寄先征,異哉!
剃眉
彭淵材初見範文正公畫像,驚喜再拜,前磬折,稱“新昌布衣彭幾幸獲拜谒。
”既罷,熟視曰:“有奇德者,必有奇形。
”乃引鏡自照,又捋其須曰:“大略似之矣,但隻無耳毫數莖耳,年大當十相具足也。
”又至廬山太平觀,見狄梁公像,眉目入鬓,又前再贊曰:“有宋進士彭幾謹拜谒。
”又熟視久之,呼刀鑷者使刺其眉尾,令作卓枝入鬓之狀。
家人輩望見驚笑。
淵材怒曰:“何笑?吾前見範文正公恨無耳毫,今見狄梁公不敢不剃眉,何笑之乎!”
《笑林》評曰:“見晉王克用,即當剔目;遇婁相師德,更須折足矣!”子猶曰:“此等人,宜黥其面強學狄青,卸其膝使學孫膑。
”或問其故,曰:“這花臉如何行得通?”
異服
進士曹奎作大袖袍。
楊衍問曰:“袖何須此大?”奎曰:“要盛天下蒼生。
”衍笑曰:“盛得一個蒼生矣!”
今吾蘇遍地曹奎矣!
翟耆年好奇,巾服一如唐人,自名唐裝。
一日往見許彥周。
彥周髽髻,著犢鼻褲,蹑高屐出迎。
翟愕然。
彥周徐曰:“吾晉裝也,公何怪?”
隻容得你唐裝!
北齊宋道晖,阜城人,與同郡熊安生并稱經師。
道晖好著高翅帽、大屐,州将初臨,辄服以谒見,仰頭舉肘,拜于屐上,自言“學士比三公”。
後齊任城王湝鞭之,道晖徐呼“安偉!安偉!”出謂人曰:“我受鞭不著體。
”複蹑屐翩翩而去。
翼州為之語曰:“顯公鐘,宋公鼓,宋道晖屐,李洛姬肚。
”謂之“四大”。
顯公,沙門也。
宋公,安德太守。
今人稱頌經師,必以绛帳為賢,而以高帽大屐為醜,不知道晖特迂怪可笑耳,未若馬融之可恥也。
融以一代大儒,門生滿天下,而谄事梁冀,獻《西第頌》。
又李固之誅,疏草實出融手,視高帽大屐岸然于任城王之前者,相去何啻千裡!
元佑中,米元章居京師,被服怪異。
戴高檐帽,既坐轎,為頂蓋所礙,遂撤去,露頂而坐。
一日出保康門,遇晁以道。
以道大笑。
下轎握手,問曰:“晁四,你道似甚底?”晁雲:“我道你似鬼章!”二人撫掌絕倒。
時西邊獲賊寨首領鬼章,檻車入京,故以為戲。
蜀中日者費孝先筮《易》,以丹青寓吉兇,謂之“卦影”。
其後轉相祖述。
畫人物不常,鳥或四足,獸或兩足,人或儒冠而僧衣,故為怪以見象。
米元章好怪,常戴俗帽,衣深衣,而蹑朝靴。
人目為“活卦影”。
假面假衣冠
張幼于燕居,多用假面。
少與山僧處嘿厚。
一日往京覓官,過别。
張笑謂曰:“我儒人尚無宦情,汝反不禁中熱耶?”及拜官歸,乘馬相訪。
張星冠羽服,戴假面出迎,口不發一辭,推以乘騎,觀者載道,馬不得前。
又郁山人璠,攜村妓至,曰:“婦能詩,請聯句。
”坐方洽,共夫忽以儒衣冠登座,訝客不當近其内。
客欲散,止之曰:“吾當以幹戚解圍。
”仍用羽服假面與揖遜,夫驚而逸。
假面對假僧、假儒正妙!
張敉幼于晚年改名敉。
嘗過江陰薛世和,薛方拜鴻胪歸,見架上衣冠,門有系馬,竟服其衣冠,乘馬張蓋,報張、薛二孝廉之谒。
二公具衣冠送迎,賓主略不相訝。
世上衣冠半假也,幼于特為拈示。
宴死祭生
黃彪夜看張敉,見其齋中設筵,敉獨居主人位,嘿若談對。
問其故。
答曰:“今日宴死友張之象、董宜陽、何良傅、莫如忠、周思兼五人。
我念所至,辄與心語。
”彪笑曰:“以公所邀,諒諸君必赴。
”
諸君奇客,張奇情,黃亦奇語。
張孝資與張敉善,嘗謂敉曰:“予倘先君殁,當煩設祭。
及吾來也,盍先諸?”敉奇其意,為蔔日,懸祭文,設幾筵籩豆。
孝資至,先延之後閣,令傧相贊禮,伶人奏樂,出之,正襟危坐,助祭者朗誦祭章,聲伎滿堂,香煙缭繞。
敉贈以詩雲:“祭是生前設,魂非死後招。
”
金陵史癡名忠,字廷直。
年逾八十,預命發引,已随而行,謂之“生殡”。
孝資生祭類之。
張幼于贖罪
張居士臘月朔谒家廟,樓匾忽堕。
張曰:“此祖宗怒我也!”因沐浴茹素,作“自責文”,囚服長跽謝過,凡七日,以巨石壓頂。
令家奴下杖數十。
已而口占“贖罪文”,備述生平讀書好客之事。
因起更衣,插花,披錦,鼓樂導之而出,曰:“祖宗釋我矣!”
蘇、湛引過
蘇世長在陝,邑裡犯法,不能禁,乃引咎自撻于市廛五百。
人疾其詭,鞭之流血,長不勝痛楚而走。
側身修行足矣,而成湯以身代犧;閉閣思過足矣,而世長以身受撻。
是皆已甚也!鞭之流血,長不容不走矣;倘桑林之神真欲奉享,不知商王意下如何?
湛子文樸令江夏,勤省過失,設有小愆,辄以狀自劾,使吏望阙呼名,己唯諾示改。
虛文可厭!
殓如封角
司馬文正公薨,程正叔以臆說殓之,如封角狀。
東坡嫉其怪妄,怒诋曰:“此豈‘信物一角,附上閻羅大王’者耶!”
唐末吳堯卿以傭保起家,托附權勢,盜用鹽鐵錢六十萬缗。
及廣陵陷,軍人識堯卿者,鹹請啗之。
畢師铎不許,夜令易服而遁。
至楚州,為雠所殺,棄屍衢中。
其妻以紙絮葦棺斂之。
未及就圹,好事者題其上雲:“信物一角,附至阿鼻地獄。
請去斜封,送上閻羅大王。
”時人以為笑端。
蘇語本此。
飼犬
暢師文好奇尚怪。
總帥汪公張具延飲。
主人方送正飯,師文忽頤使其童,瀉羹于地,羅籠餅其側。
主命再供。
既至,又複如前,徑推案上馬而去。
後使人問之,因作色曰;“獨不見其犬乎?或寝或吪,列于庭下,是不以犬見待,且必以犬見噬也!吾故飼之而出耳。
”
犬客并列,亦是主人不謹,莫怪!莫怪!
潔疾
暢純父有潔疾。
與人飲,必欲至盡,以巾拭爵,幹而後授之,則喜,自飲亦然。
食物多自手制,水唯飲前桶,薪必以尺,蔥必以寸。
一日,劉時中與文子方同過,值其濯足。
暢聞二人至,辍洗而迎,曰:“适有佳味,可供佳客。
”遂于卧内取四大桃置案上,以二桃洗于濯足水中,持啖二人。
子方與時中雲:“公洗者公自享之,勿以二桃污三士也。
”因于案上各取一顆,大笑而去。
純父過以潔自信。
齊王思遠性簡潔,客詣己者,衣服垢穢則不前,必刑儀新楚,乃與促膝。
及客去,猶令二人交帚拂其坐處。
同時丘明士蓬首散發,終日酣醉。
李珪之曰:“吾見王思遠,便憶丘明士;見丘明士,便憶王思遠。
”
宗炳之性潔,賓客造之者,去未出戶,辄令拭席洗床。
遂安令劉澄有潔癖,在縣掃拂郭邑,路無橫草,水翦蟲穢,百姓不堪。
王維居辋川,地不容微塵,日有十數帚掃治。
專使兩僮縛帚,有時不給。
王思微好潔,左右提衣,必用白紙裹手指。
宅中有犬汙屋棟,思微令門生洗之,意猶未已,更令刮削;複言未足,遂令易柱。
荊公夫人吳,性好潔,與公不合。
公自江甯乞歸私第,有一官藤床,吳假用未還。
官吏來索,左右莫敢言。
公直跣而登床,偃仰良久。
吳望見,即命送還。
又嘗為長女制衣贈甥,裂绮将成,忽有貓卧其旁,夫人将衣置浴室下,任其腐敗,終不與人。
荊公終日不梳洗,虮虱滿衣,當是月老錯配。
米元章有潔疾,盥手以銀為鬥,置長柄,俾奴仆執以瀉水于手,呼為“水鬥”。
已而兩手相拍至幹,都不用巾拭。
有客造元章者,去必濯其坐榻。
巾帽亦時時洗滌。
又朝靴偶為他人所持,必甚惡之,因屢洗,遂損不可穿。
周仁熟與米芾交契。
一日,芾言:“得一硯,非世間物,殆天地秘藏,待我識之。
”答曰:“公雖名博識,所得之物,真赝各半,特善誇耳。
”芾方發笥檢取,周亦随起,索巾滌手者再,若欲敬觀狀。
芾喜出硯。
周稱賞不已,且雲:“誠為尤物,未知發墨何如?”命取水,未至,亟以唾點磨墨。
芾變色,曰:“一何先恭後倨?硯污矣,不可用!”周遂取歸。
或作子瞻唾硯,非也。
芾初見徽宗,命書《周官篇》于禦屏。
書畢,擲筆于地,大言曰:“一洗二王惡劄,照耀皇宋萬年!”周殿撰謂芾善誇,誠不謬。
周非欲硯,特以米好潔,聊資嬉笑耳。
周後複以硯歸米,米竟不取。
倪雲林事
倪雲林名瓒,元鎮其字也。
性好潔。
文房拾物,兩僮輪轉拂塵,須臾弗停。
庭前有梧桐樹,旦夕汲水揩洗,竟至槁死。
嘗留友人宿齋中,慮有汙損,夜三四起,潛聽焉。
微聞嗽聲,大惡之,淩晨令童索痰痕,不得,童懼笞,拾敗葉上有積垢似痰痕以塞責。
倪掩鼻閉目,令持棄三裡外。
其寓鄒氏日,鄒塾師有婿曰金宣伯,一日來訪。
倪聞宣伯儒者,倒屣迎之。
見其言貌粗率,大怒,掌其頰。
宣伯愧忿,不見主人而去。
鄒出,頗怪之。
倪曰:“宣伯面目可憎,語言無味,吾斥去之矣!”初張士誠弟士信,聞倪善畫。
使人持絹,侑以重币,欲求其筆。
倪怒曰;“倪瓒不能為王門畫師!”即裂去其絹。
士信深銜之。
一日,士信與諸文士遊太湖,聞小舟中有異香。
士信曰:“此必一勝流。
”急傍舟近之,乃倪也。
士信大怒,即欲手刃之。
諸人力為營救,然猶鞭倪數十。
倪竟不吐一語。
後有人問之,曰:“君被窘辱而一語不發,何也?”倪曰:“一說便俗。
”
或又言:元鎮因香被執,囚于有司,每傳食,命獄卒舉案齊眉。
卒問其故,不答。
旁曰:“恐汝唾沫及飯耳!”卒怒,鎖之溺器側。
衆雖為祈免,憤哽竟成脾洩。
今人以太祖投之廁中,謬也。
又聞倪元鎮嗜茶,其用果按者名“清泉白石”,非佳客不供。
有客請見且彌月矣,倪鑒其誠,許之。
客豐神飄灑,倪甚欣洽,命進此茶。
客因渴,再及而盡。
倪便停盞入内,終不出。
客請其故。
倪曰:“遇清泉白石,不徐徐賞味,定非雅士。
”又倪有清秘閣,人所罕到;有白馬,極護惜。
會母病,請葛仙翁診視。
時天雨,葛要以白馬相迎。
既乘馬,亂行泥淖中,人馬俱污。
及門,先求登清秘閣。
倪不敢拒,葛蹑屐而上,噴唾狼籍,古玩書籍翻覆殆遍。
倪自是遂廢此閣,終身不登。
或雲倪有仙骨,葛以此破其迂僻,冀得度世,惜乎其不悟也。
倪元鎮于女色少所當意。
一日眷金陵趙歌姬,留宿别業,心疑不潔,俾之浴。
既登榻,以手自頂至踵,且扪且嗅。
扪至陰,複俾浴。
凡再四,東方既白,不複作巫山之夢。
同時楊廉夫耽好聲色,每會間,見歌兒足小,即脫其鞋,載盞行酒,謂之“金蓮杯”。
一日與倪會飲,楊脫妓鞋傳觞。
倪怒,翻案而起。
楊亦色變,席遂散。
後二公竟不複面。
惡婦人
梁蕭詧惡見婦人,雖相去數步,亦雲“遙聞其臭”。
世間逐臭之人又何多也!
《朝野異聞》載何、顔學問
嘉、隆間,講學盛行,而楚人顔山農之說最奇,謂“貪财好色,皆從性生,天機所發,不可阏之,第勿留滞胸中而已”。
門人羅汝芳成進士,戒且勿廷對。
羅不從。
明年遇之淮上,笞之十五,挾以遊。
羅唯唯惟命。
後至南都,以挾詐人财事發,捕之官,笞五十,不哀祈,亦不轉側,困囹圄且死。
羅力救之,得出。
出則大詈不已,謂“獄我者尚知我,而汝不知我也!”羅亦唯唯。
何心隐者,其才高于顔山農,而狠幻過之。
嘗言:“天地一殺機也。
堯不能殺舜,舜不能殺禹,故以天下讓。
湯、武能殺桀、纣,故得天下。
”少嘗師事山農。
山農有例:師事之者,必先毆三拳,而後受拜。
心隐既事山農,察其所行,意甚悔。
一日,值山農之淫于村婦也,匿隐處,俟其出而扼之,亦毆三拳,使拜削弟子籍。
按顔谪戍歸,八十餘尚無恙,而何竟為張江陵所殺,幸與不幸耳。
然江陵未相時,訪耿禦史,坐席未暖而去。
何從屏後窺之,便謂“此人能殺我”,亦異矣哉!
陳公戒酒
南京陳公鎬善酒。
督學山東時,父慮其廢事,寓書戒之。
乃出俸金,命工制一大碗,可容二斤許,镌八字于内,雲:“父命戒酒,止飲三杯。
”士林傳笑。
按:公為山東提學時,夜至濟陽公館。
庖人供膳無箸,恐公怒責,公略不為意。
或請啟門外索,弗許。
庖人乃削柳條為箸。
公曰:“禮與食孰重?”竟不夜餐。
亦迂介之士也。
子猶曰:“簠簋始于土硎,安知削柳非箸之始乎?迂儒不知禮意,但立異取名耳。
不然,胡不并三杯戒之?”
浴酒
石裕造酒數斛,忽解衣入其中,恣沐浴而出,告子弟曰:“吾平生飲酒,恨毛發未識其味。
今日聊以設之,庶無厚薄。
”
洞天聖酒
虢國夫人就屋梁懸鹿腸,其中結之,有宴則解開,于梁上注酒,号“洞天聖酒”。
楊希古佞佛
楊希古性迂僻,酷嗜佛法。
嘗設道場于第,每淩旦,辄入其内,以身俯地,俾僧據其上,誦《金剛經》三遍。
暴城隍
萬曆己醜,蘇郡大旱。
時石楚陽為守,清惠素聞,禱雨特切。
乃舁城隍于雩壇,與之對坐,去蓋暴烈日中。
神像皴裂,而石感暑疾幾殆。
《狯園》謂江公铎,誤也,
項王廟
《夷堅支(疑為夷堅志)》:和州士人杜默,累舉不成名,性英傥不羁。
因過烏江,入谒項王廟。
時正被酒沾醉,才炷香拜訖,徑升偶坐,據神頸,拊其首而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