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纖幾點傷情雨,可憐酒醒愁千縷。
何處玉樓人,安排夢裡身。
癡魂忙碌碌,苦戀芙蓉褥。
驚醒小燈前,阿誰在枕邊。
右調《菩薩蠻》
這一首詞,說那害相思的茶前酒後,衾畔枕邊,沒一刻不魂牽意惹,是這回的總話。
且說王嵩混過了元宵,雖然提學道升任去了,不來歲考。
安伯良要兒子用心攻書,十六日吉期,就請去坐館。
安伯良第一夜盛席款待,依舊請馮士圭過來,大家吃酒。
席間馮貢生道:“今年歲考,隻怕明年錄科,還是一個宗師,分明歲科一般的了。
古人說得好,一年之計在于春。
你二人三六九須做二篇文字,每月十六日,在我那裡同學生聯會作文,我便好立筆批閱了。
”安伯良道:“若得馮先生如此鼓舞,教訓小兒後來寸進,怎敢忘父師恩德,良友琢磨,決當重報。
”說罷,大家痛飲一番,方才散了。
從此三六九作文,早起晚歇,愈加勤謹。
過了數日,王嵩正在書房裡,批點蘇東坡的文集,夭桃走進來,手裡拿着一張紙,說道:“街上矮牆有人貼着一張紙,來往人看了,有的說是為王大爺的,小的悄悄揭了來,送與大爺看,不知是說些什麼?”王嵩接在手裡,卻是張沒頭榜。
上面寫道:
丁家巷街北,劉五秀才死了。
有妾蔔氏,生得美貌,年紀又小,不肯嫁人。
又不守寡,日夜與王小秀才通奸。
我等鄰居,本當捉住禀官,但思小王年幼,尚圖進步。
若一到官,前程不保,可憐他母親苦守一場。
我等不忍為此,今後小王不上門,蔔氏自改嫁,即付之不言了。
若戀戀不舍,必然同衆捉奸,決不輕恕,先此告知。
衆鄰公具。
王嵩看完了,驚得面如土色,話也說不出了。
夭桃道:“小的不識字,上面說些什麼?”王嵩道:“你家爺與大爺不知道麼?”夭桃道:“誰和他說?”王嵩道:“你可舊城、新城都看看去,有一張,揭一張,都替我揭了來。
每張賞你一個錢,莫與人見。
”夭桃自應了去。
那知劉大隻要驚那寡婦,逼他嫁人,原貼得四五十張。
新城貼得多些。
他的好朋友劉子晉見了,各處替他揭去,一張也沒了。
寡婦門首倒有兩三張,存兒揭進去把與蔔氏看,蔔氏大罵道:“這定是欺心大伯聽了他媳發子小歪刺骨,做出這沒頭榜來逼我嫁人,要吞占我這一分家私。
我拼得不要,嫁了王郎,也了我終身大事。
隻是王大爺曉得不曉得?又不知在家裡,在館裡。
存兒你替我拿了一張,兩處去尋他,叫他快快來商議!”存兒拿一張,應了自去。
誰知舊城也有十多張,被黑回子家揭了一張。
曉得女婿與小王是同窗朋友,現在他家處館。
吩咐小厮:“你快拿與你姑爺看。
”小厮竟送與安可宗了。
安可宗與王嵩原是極過得好的,看見這一張,吓了一跳,急忙忙走到王嵩房裡,說其緣故。
王嵩道:“夭桃方才揭一張進來,小弟正央他各處去看了。
安大哥是那裡見的?”安可宗道:“是妻父那裡送來的,舊城裡都有。
想是貼得極多了,怎麼好?”正說着,隻見夭桃來回話道:“一個新城裡,都走遍了,隻揭得三張。
”言之未已,聽見劉子晉來,慌忙請入。
拱手後,才曉得新城裡貼的都是劉朋友揭了。
又誰知舊城裡也有,三個人正商議這事,外面又傳話,說:“王奶奶教一個半大不小的管家在外。
”王嵩想道:“咱家并沒小厮,畢竟是存兒了。
”王嵩怕的個朋友,不好說話。
自己走出來看,果是存兒。
存兒說了來意,又說:“奶奶請大爺快快去商議。
”王嵩道:“了不得,他們寫的,說要拿奸哩。
隻好冷幾時再作計較。
急忙半年三個月,我決不敢輕入虎穴,多多拜上你家奶奶。
”
王嵩隻道瞞過了劉安二人,誰知他二人跟在背後,已都聽見了,扯扯王嵩道:“我兩人和你異姓兄弟,不消瞞我,你說個明白好替兄計較。
”王嵩道:“慚愧,慚愧。
小弟蒙劉寡婦要嫁作偏房,一時昏惑了,做了這事。
如今也隻索罷了。
不是小弟虧心負義,外面張揚了,怎好再去妄想!”劉子晉道:“這也還有商量。
”對存兒道:“你回去和奶奶說,嫁了王大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