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日漸長風漸暖,困人天氣堪冷。
小橋撐出賣花船,半篙新水,搖曳綠楊煙。
鼓筆翩翩生異豔,中間玉潤珠圓。
那知都是好姻緣,不須打搞,吹活盡娟娟。
右調《臨江仙》
這一首詞,現前景事說入本題,是小說的舊規,原不消十分拘泥。
卻說王嵩同安可宗住在塔下祠堂裡,朝夕讀書,半月都不回家。
忽然一日,安可宗要回去一兩日,與王嵩商議。
若是一同入城,留一個大管家照管鋪蓋書籍,料也不妨。
王嵩道:“小弟是非才字,昨日老仆來,問得家母平安。
吾兄自回,小弟在此照管。
隻留一個尊使在此夠了。
”安可宗道:“既如此,小弟去去就來。
”王嵩臨别又道:“若兄遇見劉子晉,再問問劉家如何光景,為何子晉說來讀書,又不來了?”安可宗應了,騎了一個騾子,拱拱手自去。
王嵩獨自個在祠堂裡讀書,到了下午,覺得凄凄涼涼,不免出門在塔下閑步。
有時獨行,有時叫夭桃跟着,不過是消遣悶懷。
不期安可宗回去,他父親忽然冒寒睡倒,不得就來。
王嵩也待回家看看母親,又怕塔下冷靜地方,萬一失卻了鋪陳物件,有些疏忽,卻怎麼了?隻得耐心住着。
偶一日,午後慢慢閑步,卻往南一帶沿河走去,見一個雙扇門裡,立着個婦人,約有二十歲外,三十歲裡的年紀,倒也有七八分顔色。
妖妖娆娆,不像個正經的,卻又不是娼妓。
見王嵩走過,反把全身露出,一雙俏眼,直射在他身上。
王嵩見這婦人有些詫異,也回頭着實看他,婦人越做出許多模樣來。
王嵩是嘗過滋味的人,況且許多時不近婦人,不知不覺又走去走來,手舞足蹈,做出賣俏的光景。
婦人咳嗽連聲,似有勾搭的意思。
正看得熱鬧,隻見裡面跑出個丫頭來,叫聲:“三娘,吃點心去。
”婦人又丢了個眼色,慢慢轉身進去了。
王嵩聽那聲音,不像臨清口氣,也不甚關心,自回祠堂去了。
正是:
休将舊時意,憐取眼前人。
從此王嵩不出來罷了,若是閑步,定然不往北,隻往南。
教夭桃跟随,搖搖擺擺走去走來,賣俏一番。
那婦人也不時立在門首,或是咳嗽,或是丢眼色,勾搭小王。
王嵩雖然動念,卻不十分在意,便不去打聽他根腳,不過看看兒,俗語謂用眼嫖。
那知那女人反愛他少年美貌,二十分留意。
有一日,王嵩在前,夭桃在後,已走往北去了。
女人教個小丫頭趕上夭桃,叫了他進去。
夭桃原做過馬泊六的,有什麼不省得。
婦人問了王嵩根腳,曉得是讀書的小秀才,又問得在祠堂裡住着,就在袖裡取出一塊銀子,把與夭桃道:“小官兒,這三錢銀子,送你買果兒吃。
勞你對相公說,我家姓王,原是南方人,家主公叫做王理,為了些官司,躲到這裡來的。
我是王三娘,見你相公風流标緻,我家主公又回南打聽去了,大管家也跟去了,隻剩得一個老仆,大小兩個丫頭,再沒人拘管我的。
要你去請相公與我會會,倘事成了,正要酬謝你哩。
”夭桃道:“多承賞易,就回去對我大爺說,再來回三娘的話。
”跳跳的去了。
到了祠堂裡,一五一十說與王嵩。
王嵩笑道:“偏我花星常照,隻是我才脫了一場是非,如何又去惹哩?”夭桃道:“這王三娘家,又沒有男子漢,又沒有親戚,冷冷靜靜的所在,沒什麼鄰舍,不比劉奶奶家擔心。
”王嵩道:“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倒也曉得這許多,隻是要去就去,你家大爺來了,就不好丢了他,那邊去睡。
”夭桃道:“等我去回了話,隻怕就去也不妨。
”王嵩道:“這祠堂裡曠野,鋪陳物件,倘有失誤怎麼好?”夭桃道:“有小的和做飯的在這裡,不消王大爺記挂。
”正說得熱鬧,隻見安可宗差個管家,送好些供膳的東西出來。
又寄一字與王嵩,王嵩拆開一看,書上寫道:
小弟原拟一兩日,即來領教。
不意家嚴忽爾冒寒,一卧未起。
延醫調治,今早略覺痊可。
小弟再過數日,始得出城。
曾晤子晉兄,已了卻人事,隻在三五日間,先到塔下,與吾兄作伴矣。
子晉兄氣宜相投,欲于朔日,共吾兩人結桃園之盟。
知吾兄坐不見棄,并此附知。
不一。
王嵩看完了,知道安可宗尚未出城,劉子晉也還有幾日耽擱,即寫一字回複,并說過日入城,候令尊老伯萬安。
打發來人去了,吩咐夭桃:“你可去王三娘家看他約我幾時?便好赴約。
”夭桃急忙忙去了。
又急忙忙來回話,道:“王三娘說,就是今晚哩。
”王嵩道:“這樣性急的,那女子定是個極浪的了。
”夭桃道:“他說我三爺已回南兩三個月了,空房獨自,好不凄涼。
快請你大爺來,耍子歇兒,不知怎樣叫做耍子?”王嵩道:“想是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