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臘月,寒氣逼人,趙母體赢,忽膺重病。三姬無措,請禱于天,各願減壽,以益母年,未見效也。錦夜半開門,當天割股。瓊奇見其久而不返,密往視之,乃知其由,嗣是和羹以講,母病遂愈。裡人聞之,上其事于郡縣,郡縣旌曰:“孝女之門。”
有詩曰:
烏山遙對華山西,花外風清鳥自啼。
已見文華惟多士,那知節孝屬深閨?
剖心從古忠名舊,割股于今徽譽奇。
旌别聖恩行處有,誰踵芳躅映文奎?
趙母置酒,諸眷畢賀。有楊把總者,聞錦娘之美,亦備禮稱慶,以白金二十兩為趙母壽,欲求見錦娘,錦既卻其金,又不之見。楊欲以勢挾之,先令鄰人揚言,且隐以兼金厚利。錦娘曰:“汝為我語刁蹬,我頭可斷,我身不可見也。”楊懼而止。是時三姬皆以志節更相奮。自生别後,不施脂粉,不出國門。雖瑞月千門佳麗,三姬處之淡如。元宵樂地繁華,三姬不出遊玩,其操守如此,生自抵荊州後,既見父母,益念三姬,乃請于父曰:“李老夫人,外大母也,急勤主婚。盍遣人緻謝焉,并候動履,且訂婚期。”父許之,生備金币,遣仆歸訪三母,且緻書三姬。
其書曰:
同心人白景雲,奉書于三美人妝次:雲此生何幸哉?昔時尊貴王公,得一女英焉,猶可以流聲千古,況雲兼有其三哉,皆天曹神女,仙籍美姬,色殊絕矣!文絢春花,詞映秋水,才超卓矣!堅貞如金玉,灑落類風霞,氣概英達矣!而雲方幸綢缪之際,又聞交儆之言,其所以相親相期,相憐相念,又日姻缦焉。則神遊于美人之天,雲此生何幸哉?追想囊時,倚玉于芳欄,偷香于水閣,罄人間未有之歡,極人生不窮之趣,美矣至矣。然此猶為竊樂之會,今皆締為月中之人,則月下深盟,其真無負,五年年緣,悠悠未了也。欣切欣切,萬裡片心。但欲三妹,勤事諸母。奇妹姻信未聞。日夕懸注。想志諧情笃,則天下事因可兩言而決也。急聞急聞!身在荊州,神在桑梓。記此情,必見諒矣。無多談欲,儀在别啟中招人。
諸母得書喜甚,款仆于外堂。時有朱姓者,貴宦方伯之家,與奇同鄉。有子年方弱冠,間奇之美,命媒求姻。陳夫人初未之許,後偶見朱氏子,貌美而慧,遂許焉。擇日欲報聘,奇姐忽稱疾,絕粒者三日。夫人惶懼,泣問所由,瓊以實情告之。夫人曰:“焉有是事?門禁森嚴,白郎能飛渡子?”瓊曰:“姨若不信此言,請看奇妹兩臂。”陳夫人見之,駭曰:“白郎在時何不與我言之?今縱不嫁朱氏,後置此女何地?”瓊曰:“妹與白郎殷勤盟誓,生死相随,決不相背。”夫人曰:“癡心男子誓何足信?”瓊遂啟其箱,出白金四十兩,表裡各一對,婚書一紙曰:“此皆白郎奉以為信者也。”夫人曰:“是固然矣。然天長地久,汝姊妹何以相與?”瓊跪而指天曰:“瓊如有二心,随即天誅地滅。願我姨娘,早賜曲從。”夫人曰:“我格不從何如?”瓊曰:“妹已與瓊訣矣。若姨不從,則妹命盡在今夕。”夫人堕淚,徐曰:“癡兒汝罪當死,虧我守此多年,今亦無可奈何,隻得包羞忍恥耳。此事錦娘知否?”瓊曰:“不知也。”夫人因撫奇身,曰:“汝私于白郎,得非慕白郎才郎乎?朱氏子俊雅聰穎,将為一世偉人,以我觀之,殆過于白郎矣。”奇不對。瓊曰:“妹身失于白郎,既有罪矣,更委身于二佷,是落子也,何足羨哉?”
夫人肯首,曰:“是固是矣,從今吾不強矣。”但禮币未受,瓊猶有疑,固告于二母。二母親奉禮币,勸陳夫人受之。夫人尚有赧容,夫人曰:“天下之事,有經有權,善用權者,可以濟經,不爾便多事矣。”陳夫人因呼蘭香置酒,以謝二母,且曰:“早信此奴,無今日之禍矣。”三母即席,錦娘奉杯。而奇不出,乃獨坐小榻。奇姐既定,陳夫人複書與生。錦奇亦以書達生,遂遣仆歸荊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