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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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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啊。

    ”蘇諒為了堵住李善德的退路,擡出了李太白。

     “我,我……”李善德支吾了幾句,終究沒敢反悔。

    這個老胡商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若是發怒走了,自己便真的希望斷絕。

     “呵呵,先生是老實人,小老不占你便宜。

    七百六十六貫,再按剛才小老承諾的加三成,抹去零頭,一共給你一千貫如何?” “七百六十六貫加三成,是九百九十六貫……” 蘇諒一怔,這人是真不會講話啊,我給你主動加了個零頭上去,你還扣這些數?不過老胡商沒流露半點情緒,大笑道:“好,就九百九十六貫。

    敢問先生是要現錢?輕貨?還是糧食?” 大唐錢荒,一般來說這麼大宗的交易,很少用現錢,都是折成諸色物品。

    李善德想了想道:“錢不必給我。

    我想在廣州當地買些東西,能否請您代為采買?”蘇諒一口答應:“這個簡單,你要什麼?” “待一會兒我寫張清單。

    ”李善德又追問一句,“從您的渠道走,會點折扣如何?” “自然,自然。

    ”蘇諒捋了捋胡子,不知怎麼評價這人才好。

     三月十二日,兩騎矮腳蜀馬離了廣州城,向着東北方向的從化疾馳而去。

     李善德昨晚連夜拟定了清單,請蘇諒代為采買。

    自己則買了兩匹蜀馬,尋了個當地向導,直奔盛産荔枝的從化縣。

     其時荔枝在廣州、桂州和泸州皆有所産,但聖人不知為何,诏書明言要嶺南荔枝,他自然隻能從廣州附近想辦法。

    他從向導口中得知,嶺南一帶的荔枝種植,與中原勸農頗為不同。

    這裡畲、瑤、黎、苗等族甚多,以“峒獠”統而稱之。

    他們出入山林,部落散聚,官府連編戶造籍都做不到,更别說推行租庸調之制了。

     所以嶺南經略幹脆用了撲買的法子,每年放出幾十張包榷狀,各地商賈價高者得。

    商賈拿了包榷狀,去雇峒獠種植諸色瓜果,所得不必額外交稅。

    如此一來,官府減少了事端,還可以提前預收榷稅;商賈種植越多,收益越多,無不争先恐後;而峒獠們隻要墾地種果,便有穩定收入,山中所缺的鹽、茶、藥、酒亦可以源源不斷進來——可謂皆大歡喜。

     李善德聽完解說,大為感慨。

    他還看出一層用意,這些峒獠習慣了種植,便不會回去山林去過苦日子,自然會依附王土。

    從此道德遠覃,四夷從化——從化這名字,還真是起得恰當。

     這何履光看似粗豪,心思缜密得很啊。

     嶺南官路兩側随處可見樹灌藤蘿,這些濃郁的綠植層層疊疊,填塞幾乎每一處角落,生機勃然如浪潮撲擊。

    灞橋柳若生在此地,必無薅秃之虞。

     蜀馬不快,兩騎走了大半天,總算進入從化境内。

    導遊指着道路兩側的一片片綠樹道:“這便是荔枝樹了,隻是如今剛剛開花,還未到過殼的時日。

    ” 李善德不由得勒住缰繩,原來這便是把我折磨死的元兇了。

     他擡眼仔細觀瞧,這些荔枝樹幹粗圓,枝冠蓬大,像一個圓幞頭扣在幡杆之上。

    一簇簇羽長葉從灰黑色的樹幹與黃綠色枝梢間伸展出來,密不透風。

    此時雖非出果之日,但花期已至。

    隻見葉間分布着密密匝匝的白花,這荔枝花幾乎不成瓣,像一圈毛茸茸的尖刺插在杯萼之上。

    這副尊榮,恐怕難以像牡丹、菊花一樣入得詩人青眼。

     就算是杜子美親至,大概也寫不出什麼吧?李善德心想。

     向導告訴李善德,這裡種荔枝最有名的,不是那幾處大莊子,而是石門山下一個叫阿僮的峒女。

    她種的荔枝又大又圓,肉厚汁多,遠近口碑最好。

    不過她的田地不大,隻得三十幾畝,産出來的荔枝有價無市,隻特供給經略府。

     李善德冷笑了一下,他既有了荔枝使的頭銜,為聖人辦事,經略府是不敢來争的。

    他一抖缰繩,朝着石門山疾馳而去。

     阿僮的荔枝田是在石門山一處向陽的外麓,山坳下有一道清澈溪水穿行,田莊恰在溪水彎繞之處。

    下足取水,側可避風,可以說是一塊風水上好的肥田。

    這田中不知多少棵荔枝樹,間行疏排,錯落有緻,每一棵樹下都壅培着淤泥灰肥,可見主人相當勤快。

     他們走進田間,先是三、四個峒家漢子圍過來,面色不善。

    導遊說明來意之後,他們才将信将疑地站開一條路,說僮姐正在裡面系竹索。

     李善德翻身下馬,徒步走進荔枝林幾十步,隻看到樹影搖曳,卻沒找到什麼人。

    他疑惑地擡起頭來,發現樹木之間多了許多細小的索線,猶如蛛網。

    李善德好奇地伸手去扯,發現這索線還挺堅韌,應該是從竹竿抽出來的。

     “嘿,你是石背娘娘派來搗亂的嗎?” 一個俏聲忽地從頭頂響起,由遠及近,好像直落下來似的。

    吓得李善德下意識往旁邊躲閃,“噗”的一聲,踏進樹根下的糞肥裡。

    這糞肥是漚好晾曬過的,十分松軟,靴子踩進去便拔不出來。

     他踩進糞肥的同時,一個黑影從樹上跳下來。

    原來是一個窈窕女子,二十出頭,身穿竹布短衫,手腕腳踝都裸露在外,肌膚如小麥,右膀子上還挎着一闆纏滿竹索的線軸。

     她看到李善德的窘境,先咯咯大笑,然後伸手扯住他衣襟往後一拽,連人帶腿從糞堆裡拉出來。

     “我是阿僮,你找我做什麼?”女子的漢話頗為流利,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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