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的人,說話總是這麼客氣。
你當先生不當先生,我不管。
反正我姊妹三個是纏定了你,不放你走的了。
林小姐,你就在我房裡睡,别叫麗琨麗玲拉去。
她倆睡覺全不老實。
”餘老太太笑道:“罷呀,添了你更熱鬧。
你打算這是惡霸搶人,擡到家裡就不放呢。
你們就是纏林小姐,人家就是願意,也不能從現在就把人家霸住。
人家從北京來,還沒回家呢。
”說着向芷華道:“林小姐,您瞧着孩子們這份誠心,和我的這個薄面,就不必推辭了。
每天有工夫就過來玩玩,順便教訓教訓他們吧。
您府上還有什麼人?”芷華臉上一紅道:沒有什麼人,隻還有我們先生。
”餘老太太笑道:“原來你是出過閣的,我還小姐小姐的亂叫呢。
林先生在哪一行恭喜?”芷華自覺不能說實話,隻得撒謊道:“以先在鐵路上作事,現在到上海經商。
”這時麗蓮又跳過來道:“林先生不在家,你在家裡一個人多們寂寞,正好搬到我們這裡來住。
大家熱熱鬧鬧的多麼有趣,簡直你就不用走了。
”芷華搖頭道:“無論如何,我總要回家看看。
哪怕明天再來呢。
”芷華說這話原是怕被餘老太太看出自己是無家可歸的人。
本來一個女人,若被人随便拉到哪裡,就随便地住下,豈不要遭人談論?所以不得不如此一說。
那餘老太太聽了,倒點頭道:“正理呀。
您在我們這裡吃完晚飯,就叫汽車送您回去。
明天再把您接來。
”芷華站起來道。
“您不必客氣。
我還有些事要辦,現在該回去了。
明天我一定來瞧您,有什麼事再談。
”那餘老太太還自相留吃飯,麗蓮等三姊妹也苦留不放。
芷華執意不肯。
大家沒法,隻得堅訂明日之約。
然後送她出門,麗蓮還要親自送她回去,芷華竭力攔住。
本欲自己出門雇洋車,随便到一個旅館去住。
但是餘老太太非得叫汽車相送不可,芷華隻得依從。
及至上了汽車以後,汽車夫問:“開到那裡?”芷華猛然想起自己曾把住宅地址告訴過餘老太太,此際不便再改口說出旁的地方,叫人疑惑,而且自己本沒有旁的地方可去。
若直說開到某一個旅館,豈不更是笑話。
便萬般無奈地說出了當初和白萍同居的地址。
那汽車便走起來,不到一刻工夫,已到了故居門首。
芷華見一角小樓,掩映在夕照之中。
那窗的粉色紅簾,依稀還是舊日樣子,不由心裡一陣慘恸。
暗想自己夏初出門,如今歸來已在秋後。
原來想不尋得白萍,絕不獨盤回來。
不想為事勢所迫,又回來瞧這傷心之地。
正想着,忽念到汽車已停,不能不下去。
隻得跳下車,走上台階。
裝着輕輕舉手叩門,回手從袋中取出錢票,賞那車夫。
原想容那車夫去後,自己再離開這裡,另投歸宿。
哪知汽車夫向芷華道謝以後,把車開走,繞轉出巷口,芷華也正要跳下台階,自己走去,不想在這時門兒忽然呀的聲開了。
從裡面袅袅婷婷的走出個女子來,穿得衣裙齊整,手裡還拿着個小提包,像是正要出門的光景。
一見芷華立在台階上,知道一定是來尋這個門裡的人,不由地向芷華愕然一看。
芷華也大吃一驚,自想這裡原是自己的家,現在夫婦雙雙出門,隻有那王媽獨自留守。
怎會從裡面跳出個女子來?莫非王媽見我和白萍久日不歸,竟已私自做主,把房子轉賃給别人了麼?想着便向那女子仔細端詳。
隻見她身體苗條,豐度飄灑,居然是美人胎子。
可是再向臉上一看,容貌與身材竟是天地懸隔,滿臉大麻,兩隻鮮眼,簡直醜陋不堪!
這時那女子看着芷華,問道:“您找誰?”芷華聽她的口音滿口京腔,心裡略一猶疑,便答道:“我來尋林的。
”那女子眼珠一轉道:“我就姓林。
您尋那一位?”芷華一聽她說自家姓林,心裡又是詫異又是暗笑。
暗想她既自稱姓林,這宅裡居然又跑出個姓林的來了,真是笑話。
不過她既自己說是姓林,這裡面必是有緣故。
我可萬萬姓不得林了,就穩穩答道:“我姓淩,我找我的表哥林白萍。
”那女子猛然一怔,沉了沉才道:“您是白萍的表妹?我怎沒有聽他說過?請裡邊坐。
”芷華道。
“表哥沒在家麼?我不進去了。
”那女子微一猶疑,猛又把芷華拉住道:“既來了,豈能不到裡邊坐。
白萍雖沒在家,咱姐兒倆也可談談。
”說着眉兒一蹙,似乎自言自語地道:“哦,您是白萍的表妹。
沒聽他談過,沒聽他談過。
”就拉了芷華向裡走。
芷華心想自己說的是一片诳話,萬一進門遇見王媽,豈不要把謊話破露。
但再一轉想,這個麻面女子口口聲聲的說着白萍,好像與白萍有莫大關系,幾乎有白萍太太的模樣。
這裡面情形十分可疑。
莫非白萍從抛了我以後,又相與了她?但是自己和白萍相識三年,結婚一載,他的性情脾氣是自己所深知。
他的眼界素來很高,便是有了外遇,也不緻相與這個醜陋女子。
而且他又向來最好負氣,既說過不再回家,定然一去不返,更不緻帶着這個女子回來。
再說他又不知道我也立志離家,怎能回來和我撞面呢?這些事實在費解,無論如何,應該進去細細詢問調查一下。
好在我是這宅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