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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禍起如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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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張式歐自從被芷華拒絕,在情場失意以後,來到天津與朋友合開醫院。

    起初因為開幕時事務繁忙,隻顧專心緻力,還沒有什麼難過。

    及至諸事平妥,除了白天要用心料理診務,一到夜晚,都是空間,時常獨坐空房,百無聊賴,不免要想起芷華。

    但她已像美人如花隔雲端,在當時是可望不可即,到如今更落得相思不相見。

    每至月影橫窗,秋意浸人之際,揣想到芷華的芳容雅範,便覺得五内如焚。

    但念到自己和她雖是隻相離數百裡之遙,隻要坐上火車,便可和她見面。

    (按式歐尚未知芷華已離其家)。

    但是當時自己墜入情網,已是大錯,焉能一誤再誤?雖然有時自知相思無益,不如抛下不想。

    可是又應了西廂裡的一句話,真是待飏下叫人怎飏?然而結果也不過博得滿腹凄酸,一聲長歎。

    到後來式歐覺到這種相思,是極端的苦境,又是切膚的病痛。

    想盡方法要把苦境脫離,病痛消除。

    但是饒他用盡心思,總無功效,到頭還是掉不下思量。

    和式歐開醫院的老吳,見式歐鎮日價常是悶悶不樂。

    若有所思,時常對他勸慰。

    式歐隻是嘿然不答,慘然付之一笑。

     老吳原是個飽經世故的人。

    見式歐正在青年,處在青春的快樂時代,不該有如此情形。

    以為他必是缺少性的安慰,因生活枯寂而成了這種病态,便要設法給他調劑。

    老吳久住天津,對于各種社會,無不熟悉,而且各種各樣的男女朋友很多,想要替式歐介紹一個。

    這時恰值有一個祁姓富人家的姨太太,被丈夫遺棄,卻帶了一部分錢财出來,暫住在旅館中,想要覓嫁良人,以為終身之托。

    這祁姨太太有個手帕姊妹,和老吳相識,便把替祁姨太太覓求丈夫的事,托了老吳。

    老吳見這位姨太太面貌很下得去,态度還不甚輕狂,便有心給式歐介紹。

    正在籌劃叫他和她見面之際,适值有一天街鄰某大藥房的主人請客,老吳和式歐都在被邀之列。

    向來藥房和醫院有連帶的利害關系,而且在情面也不能不去。

     當晚老吳和式歐便去赴約,到了請帖上所定的飲和齋飯莊,進了門,由堂倌引導到六号房間。

    見已賓主齊集都已入座,并有許多花枝招展的妓女在席間點綴風光。

    老吳和式歐與衆人寒暄已畢,也自入座。

    主人便招呼老吳式歐,也随喜叫條子助興。

    老吳随意寫了一個,式歐卻執意不肯,隻得罷了。

    大家吃到觥籌交錯,有一部客人告辭先走了。

    藥房主人黃瑞軒,因希望老吳式歐的醫院裡多用他的藥房的藥料,想竭力聯絡感情,便把他倆和一個銀号經理名叫過明堂的一起留住,約定一同出去消遣。

     式歐尚不知消遣為何事,以為總是看戲看電影之類。

    看老吳并沒推辭,自己便也随着答應。

    這四人飯後歇息一會,就出了飯莊,随步閑溜。

    漸漸走入曲曲折折的小胡同。

    式歐見胡同雖然窄小,可是兩旁人家都很整齊,全是燈火輝煌,門首貼着花花綠綠的紅紙,好像在辦喜事,不想注目細看以後。

    那些門首都寫着什麼寓什麼班的名字,兩旁貼的都是金玉雲霞等類三個字一串的人名,才瞧料到這裡不是好地方,大約就是所謂平康曲巷。

    但還以為是從此經過。

    哪知走到一家門首,黃瑞軒首先站住,點首招呼衆人進去。

    式歐方才明他們正是為此而來,心裡好生不然。

    正打算要告辭自去,那老吳在旁邊看出他的神色,忙拉了他一下。

    又附耳低言道:“你不要這樣沾滞。

    在社會上做事,多少要會些應酬,不然就要得罪人。

    你就是進去稍座,也不緻沾了你的人格。

    ”說着就強曳式歐走入,式歐無法,隻得低頭跟着。

     進門以後,由夥計讓到一間房裡。

    接着便有個年青的女人走入,塗着滿面脂粉,衣飾既妖且豔,向黃瑞軒喊道:“黃二爺今天是那陣風呀?我真想不到你還能光臨賤地。

    ”黃瑞軒不知笑着說了句什麼,那妓女又道:“可給我引見朋友啊。

    ”黃瑞軒便站起一一的給她介紹。

    到介紹到式歐的時候,式歐不由的也向那妓女看了一眼。

    隻見她笑眯眯的藹然可親,不覺自念自己以先總以妓女二字為極鄙穢的名詞,以為妓女都是臭不可聞,騷不可近。

    誰知也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不過隻為操了賤業,便被人輕視。

    似乎凡為妓女都該被擯到人類以外,這也不甚合理。

    想着便生了一派悲憫的心,因而消釋他以前對妓女深惡痛絕之意。

    雖還不願與妓女通語,但也不像以前的低首默坐,如以儒衣儒冠坐于塗炭了。

    大家在此坐過一會,過明堂提議要走。

    在那妓女殷勤送别聲中,四人走了出來。

    又轉過一個巷口,到了一家高樓之下。

    這家的門面比别家分外富麗,這回卻是過明堂首先站住,相讓衆人走入。

    式歐此次卻也不似方才羞澀,但還低善頭随衆人進去,到一間很華燦的屋中坐定。

     一個老媽子走進來,向過明堂陪笑道:“老爺們請寬坐一會,我們三姑娘出條子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明堂點頭道:“她不在家不要緊,我們朋友正可以談談,你隻把煙燈點上好了。

    ”那老媽子依言點上煙燈,過明堂便先讓式歐,後讓老吳。

    二人都說不會。

    過明堂便拉黃瑞軒對面躺下,對燈大吸起鴉片煙來。

    黃瑞軒吸過一口,精神倍長,向老吳道:“您認識明堂這位貴相知麼?”老吳搖頭。

    黃瑞軒挑起大指道:“誰不知道天津壓碼頭大名鼎鼎的紅姑娘柳如眉啊。

    ”老吳道:“柳如眉?我怎不知道?明堂認識的是柳如眉麼?”明堂接口道:“憑我的身分,哪敢認識那樣的紅人。

    我認識的是柳如眉的妹妹柳如煙。

    ”黃瑞軒笑道:“管什麼煤不煤,煙不煙。

    隻要能認識一個,也就豔福不淺了。

    ” 大家正在說着,忽見簾兒一啟,飄然走進了一個長身玉立的女郎,天然的光彩照人。

    大家都不由向她注目。

    式歐隻疑是明堂所認識的柳如煙回來,不由也移過目光一看。

    見她通身無處不顯出極端俏美,尤以眼眉腰三部分外動人,真稱得起是個難再得的佳人。

    式歐本是初入社會的少年,經驗既少,胸中更沒什麼定見。

    當初他清潔的腦府,久把妓女當做妖魔,所以連看都不敢看。

    如今初觀色界,就瞧見這樣動目之人,不覺把意念改變了一半。

    覺得這樣美人,便是妓女,也正不可多得。

     式歐這裡暗自稱贊,那女郎已走到一個小櫃之前,開了櫃門,拿出一件東西,轉頭便走。

    并不與衆人略打招呼,式歐才知這人不是柳如煙,當然是他們所說的柳如眉了。

    便暗自抱恨,她倘是柳如煙,還在坐在屋裡,容我賞鑒一會。

    如今隻驚鴻一現,可惜難得再見了。

     那知柳如眉正走到簾邊,無意中向旁邊飄了一眼,恰瞧着了式歐,好似吃了一驚,步下也駐了一駐。

    又向式歐細看了一下,立刻粉面一紅,就掀簾出去了。

    她出去後,衆人又談起來。

    不過式歐卻被她這兩眼瞧得有些心神不定,心下忍不住思量,再聽不清衆人作何言語。

     過了一會,簾兒一啟,又有人走入。

    衆人以為這次是柳如煙回來,那知還是柳如眉。

    柳如眉走進房巾,滿臉笑容,更顯得嬌豔異常。

    首先向過明堂道:“我妹妹是到張公館出條子,已經打電話去告假,一會兒就回來。

    ”說着竟自坐在椅上,又略為說笑幾句,就不住目光上下地睃看式歐。

    此際過明堂和黃瑞軒對看了一眼,滿面露出詫異之色。

     論起來娼窯中的規矩,妹妹的客人來了,遇着妹妹不在家,做姐的代為照應,本來應該,更不算什麼奇事。

    不過出在柳如眉的身上,便奇怪了。

    柳如眉紅得不可開交,架子越來越大。

    她自己本身的客人,尚沒高興去照應,何況她妹妹的客人!此際過黃二人看着蹊跷,便都向她目光所注的地方留神。

    漸漸瞧出她是不住的看式歐,才知她是有所為而來,不由相視一笑。

    便仍裝做吸煙,偷眼看她的把戲。

    柳如眉瞧着式歐,過一會忽然朱唇略動,接着臉上一紅,便低下頭去。

    半晌又擡起頭來,咳了一聲,才開口向式歐道:“這位二爺貴姓。

    ”式歐紅着臉道:“姓張。

    ”柳如眉又道:“我瞧您很面熟,像在哪裡見過。

    ”式歐答不出話,隻低頭不語。

    這時那柳如煙卻從外面跳跳躍躍地進來,向衆人都打了招呼。

    回頭見柳如眉在椅上坐着,似乎也覺驚異。

     柳如眉見如煙進來,站起笑道:“你回來了,我走。

    ”說着故意裝作到鏡前理鬓,繞道走到式歐面前,偷偷地望着他一笑,就翩然出去了。

    黃過二人因如煙在旁,不好明言,隻管擠鼻弄眼的作神色,老吳卻隻望着式歐笑。

    式歐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就轉眼去看如煙。

    如煙正歪在床上替瑞軒燒煙。

    式歐見她雖也生得苗條秀麗,卻總不及如眉的儀态萬方。

    暗想若單看起來,如煙也自是個尤物,不過若和如眉比較,就有上下床之别了。

     正在這時忽聽外面有人嬌聲喊如煙,如煙連忙出去。

    過了好一會,才又進來。

    一進門也是向着式歐一笑,接着就坐在床上,自己抿着小嘴笑個不住。

    明堂問她,如煙隻是不說。

    過了半晌才道:“你們猜,我姐姐把我叫出去說什麼。

    ”老吳道:“你們姐妹的事,我們怎會知道?”如煙襞着向式歐一指道。

    “就是為他!”式歐撲地更紅了臉,黃過二人同聲哦了一聲。

    老吳卻趕着問道:“為我們這位張先生怎的?”如煙道:“我姐姐說的話長着呢。

    她說她當初在家裡作閨女的時節,十五歲那一年還不懂什麼。

    有一位少爺看中了她,迷惑得神魂颠倒,就托人到她家來提親。

    她母親本很願意,但問她時,她竟不肯,因此把婚事回絕了。

    哪知那位少爺竟得了相思病死去。

    後來她智識漸漸開通,知道那位少爺是為她而死,自覺心中十分愧悔。

    從那時到現在,五六年的工夫。

    她每日燒香禱告那位少爺早升天界,并且禱告來生再為夫婦。

    她當初原見過那少爺的面,相貌記得極其真切。

    今天見了張先生,相貌竟與那位少爺十分相像。

    所以勾起了心思。

    ”說着便住了口。

    黃瑞軒笑道:“底下她還說些什麼呢?”如煙道:“她把這件事情告訴給我,就完了。

    還有什麼可說?”過明堂道:“不然不然,她當然有她的意思。

    要不跟你說這閑話做什麼。

    你這做妹妹的,真不會體貼姐姐。

    ”如煙愕然道:“這話怎講?我該怎樣體貼她?”過明堂一笑,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如煙瞧了瞧式歐,又向明堂道:“是麼?你别猜錯了,回頭我又吃她的埋怨。

    ”瑞軒接口道:“你放心,我們這一寶要押不着,從此不再混充能人了。

    ”如煙道:“那麼也該問問張二爺願意不願意?”老吳道。

    “你别管的這麼多,張二爺不願意有我呢。

    ”如煙道:“好。

    我拚着碰她一個釘子,可是你們也别嫌面子不好看。

    ”說着向外面喊道:“請二姑娘。

    ”外面的夥計應了一聲,接着就見柳如眉低着粉頭走入,臉上雖強自繃着,依然是笑意外露,走到房子當中,便住了步。

    這時過明堂高聲道:“今天我來做個大賓。

    看準了張二爺和二姑娘,郎才女貌;天生一雙。

    你二位多親多近,讓我們也吃杯喜酒。

    ”柳如眉聽他說完,笑着瞪了他一眼,便自退到和式歐隔着茶幾的椅上坐下。

    低着頭向式歐一笑,便又一語不發。

    這時式歐更是跳動非常,想不到這個可意的人兒,居然和自己發生了關系,真是夢想不到。

    便坐着一陣陣心曠神恰的不得主張。

    又坐了一會,柳如眉站起道:“衆位請到我屋裡坐吧。

    ”黃瑞軒向過明堂使了個眼色道:“我們煙瘾還沒過足,正怕移動。

    ”過明堂道:“我這煙是一窩子的瘾,一挪地方,就把方才抽的煙白糟踐了,還得重抽。

    吳二爺先同張二爺過去,我們稍遲就到。

    ”老吳看了黃過二人的神色,也明白了底裡,也推辭道:“我正同瑞軒有事談說,還沒談完。

    二姑娘就陪張二爺先過去。

    ”式歐見衆人全不動身,自己也忸怩起來,便仍坐着不好意思動身。

    柳如眉見這情形,便道:“衆位可快去呀,我那屋裡有好煙具。

    那麼張二爺就先請。

    ”說着又向式歐一努嘴,式歐還是不好意思站起,又不忍辜負美人盛意。

    正在進退兩難,旁邊恰過來個救命星柳如煙,推着他道:“二爺請吧,我們就全過去。

    ” 式歐才得趁勢站起。

    柳如眉在前走,式歐随後跟,才出了房門。

    如眉已悄悄地拉住式歐的手,慢慢的走進對面瞎裡。

    式歐見這間屋子收拾得華憐非常,好像是大家的閨閣。

    迎面壁上懸着個放大的照片,裡面蛾眉螓首的人兒,便是與自己攜手攬腕的妙女,知道這便是如眉獨有的房間。

     式歐初次和女子接觸,已自心中忐忑。

    而況這女子不特有絕人的美貌,出色的風頭,而且又是自己向來認為包孕無限秘密的妓女。

    如今竟一個人和她獨對于密室之中,更是張皇失措。

    但是随她走進屋裡,飽聞香澤。

    少年人又有什麼把握?隻瞧到她的麗容,聽到她的細語,業已把平日的定識定力銷去了一半。

    再加她又特别的青眼相加,柔情相待,雖然初次見面,居然親如故交。

    心中更覺着得了奇遇,不由的就胸無主宰起來。

    到二人進到屋中,柳如眉讓他坐到床上以後,式歐見房中如此華麗,主人如此美豔,而自己竟得為這房中主人特款的上客,自覺好似在夢中入了仙境。

    簡直有些惶惶然莫知所可。

    轉想起來,又自诩豔福不淺。

    此情此景,絕非他人所能遇到。

    因而無意中更自己向自己驕傲起來。

    可憐式歐本是初入社會,經驗毫無。

    隻驚詫着眼前的異樣風光,便蒙蔽了先前的靈性。

    又哪知道這種所在,隻是凡夫俗夫用金錢買臨時快樂的地方。

    竟把魔窟錯當作仙境咧。

     那柳如眉把式歐讓坐在床上,就自退到椅前站着,對他端詳,眉目中透出十分情意。

    式歐也偶爾看她一眼,見她隻是對自己注視,倒羞得不敢擡頭。

    直有十幾分鐘,兩人都未曾說話。

    最後柳如眉在屋内踱了幾步,又轉身湊到床前,坐到式歐身邊。

    才輕啟朱唇道:“方才我妹妹在那屋對您都說些什麼?”說着停了一停,見式歐不開口,就又接着道:“您不要笑話我。

    我向來不會巴結人,隻為您生得很像一個人,那個人是為我死的。

    我想起他來,永遠心裡難過。

    所以今天瞧見您,就忍不住和我妹妹談說。

    她也好多事,就給咱們撮合上了。

    ”說着低顔一笑,用香肩向式歐微觸了一下,低語道:“這也是咱們的緣分呀!論起來和您初次見面,不該說交淺言深的話。

    不過我這個人最信緣法,您既與我心裡所想的人生得相像,這其中定然有些說處。

    我對于我所想的人是再見不了面,也報答不了他了。

    如今你既然像他,我惟有在你身上多盡一份心,隻當在你身上報答當初那個人待我的心,也算在你身上完結我和那個人的緣分。

    這是我個人的傻想頭,你可不要笑話。

    ” 式歐聽了心裡一半明白又一半糊塗。

    自想她對我見愛,原因是為我像她所想的一個人,想在我身上盡她的未盡的心。

    可是她既有此意,就該先把我當個朋友,慢慢地徐圖親近就是了,何必見面就都說出來?倒弄得我迷離惝恍,如同墜到霧中。

    而且她既說要在我身上完結她和那個人的緣分,當然是要和我作愛情上的進步。

    但是這種愛情,太也離奇。

    她原不是愛我,隻為要愛别人。

    而其人已死,才拿我作那個死人的代表。

    再說她若對我用情,我也必對她示愛。

    可是在這種情形之下,我總不能算直接愛她,不過也是替一個死人做代表。

    因為以前若沒有那個死人,或者我的面貌不和那死人一樣,她根本就不會對我加以顧盼。

    像這樣兩方面都不由衷的情局,又有什麼趣味?不如謝絕了也罷。

    想着正要開口,忽然見柳如眉正用玉手撫着粉頸,兩隻水鈴铛般的眼兒,正向自己癡癡望着。

    隻覺那眼中的情光直射到自己身上,透進胸中。

    立刻心裡覺到對面坐着的是個難得的佳人,是自己畢生僅見的尤物,因而生了卑己羨人的心。

    念到像柳如眉這樣的美人是人間少有的,憑自己的身分,就是打着燈籠尋上十年,也難遇到一個。

    即使遇到,也難望能垂青到自己。

    如今我既遇到這種機會,怎可失之交臂?莫說還是她來下就于我,就是她對我不加顧盼,我還當竭力追求呢。

    再說我更不必介意到她愛我原因如何,隻安心承受她的愛就是了。

    并且想到她說的緣分二字,更是有理。

    本來我若不是生得和那個人一樣,她怎能和我親近?看起來我的容貌能和那人相同,就是我們的緣分。

    有了這緣分,就可以進行我們的愛。

    等我們愛情到完滿時候,這情局中隻有她和我,誰還記得那個死人?那死人也不過是我們緣分中一條引線罷了,我又何必芥蒂呢?式歐想到這裡,立刻心志一變,他那少年清潔的腦筋,霎時都被浮塵蓋滿。

    更忘了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素所鄙穢的娼妓,也忘了自己愛情價值的寶貴,為一個娼妓犧牲了,是否值得。

    就隻專心一志地渴望着賞試這向未賞試的情場的風味。

    隻為式歐這一念之差,想不到後來生了許多磨折,若不是意外的得到芷華的援救,竟是性命不保。

    由此可見少年人踏進社會的危險咧。

    後話不提。

     且說式歐既為如眉的絕色所迷,理智都被愛欲蒙蔽,膽量漸大,羞澀也消失了。

    當時就見如眉更添了秀媚,而且從她身上又透出無限神秘的香氣,幾乎心動得不能自持。

    但還勉強的忍住,不過口裡已發出他的第一句話來道:“你說在我身報答那個人,到底怎……”柳如眉笑道:“這何必問?你自己想去,還不容易明白?”式歐道:“我真不明白,請你說。

    ”柳如眉低頭想了一想,才慢慢地道:“我告訴你吧,當初那個人為我死了以後,我明白過來,就覺十分懊悔。

    常常自己癡心妄想,他倘能再活轉來,我便是吃盡千辛萬苦也要嫁他。

    話隻說到這裡,以下的你該能想出來了。

    ”式歐聽着更像吃了發昏的藥劑,對她的表示簡直沒有判斷的方法。

    本來式歐雖由學醫出身,但是個受過新潮流沖擊的少年,明知道如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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