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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海上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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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喊來嘗。

     小老兒肚子裡邊氣沖火, 酒壺摔碎酒缸邊; 我年輕的時候兒沒錢喝白酒, 如今人老珠黃雞巴不值錢! 他這麼唱着進來,大夥兒全叫引笑了,他也咧着嘴傻笑。

    “喂,小白菜,給拿酒來!”他在我們的桌上坐下了。

     “嘻,你這人,欠了三千六,今年還沒見過你半個子兒咧。

    ”小白菜來了,賣俏不象賣俏,半真半假的白着眼兒。

    “咱們這兒不賒酒給窮小子!” “老子今兒不單要賒你的酒,還要賒你的窟窿咧!”他樂開了,跟左手那邊兒那個小老頭兒說道:“王老頭兒,你說,這話對不對?” “嗳……嗳……”王老兒樂得合不上嘴來,一個勁兒嗳。

     “嗳你媽的!還嗳呢!誰跟你鹹呀淡的!小白菜,快拿酒來!” “蔡老闆說的,你的鹽闆早就完了,不能再賒給你。

    ”小白菜回身走了。

     “滾他媽的老闆!真的行不行?” “不行。

    ” “成!瞧老子的!”他亮出刀來,嚓的聲兒插在桌上。

    “行不行?” “你瞧,跟你說着玩兒的,就急得這個模樣兒了!”小白菜趕忙拿出燒酒來,把笑勁兒也拿出來。

     陳海蜇一條腿踐在凳上,一口氣兒喝了半杯,往桌上噔的一拳。

    “蔡老闆!他媽的,多咱老子不割下他的大腦袋來當酒杯!誰擱得住受那份兒罪!半年不開倉了,米店不賒賬了,連小白菜也扭扭捏捏的了。

    臊他媽的,簡直要咱們的命咧。

    老馬,你說呀,誰又活得了?咱們燒鹽的,曬鹽的先不提,你們捉魚的活得了嗎?你瞧,你瞧這遭兒死了二三百人,扔下一大嘟噜小媳婦子,小兔崽子,老婆子、老頭子,大腦袋他媽的出過半個子兒沒有?”他一回頭在王老兒肩上打了一下;王老兒往後一坐,差點兒往後跌了個毛兒跟鬥。

    “就說你們莊稼人吧。

    你們活得了嗎?那媽的邵曉村,鬧什麼沙田捐呀,雞巴捐呀,就差睡姑娘,生兒子沒要捐——他媽的,反正是要咱們的命罷咧。

    ” “可不是?咱們小百姓準得餓死咧。

    這年頭兒,我也活了六十多年了,就沒碰見過這種年頭兒!狗急跳牆,人急造反,我老頭兒也想造反咧。

    ”王老兒也拍了下桌子,氣呼呼的,那神兒怪可笑的。

     誰又不想造反呀?真是的。

     “再這麼過一個月,大夥兒再不造反,他媽的,我就獨自個兒子!老子不希罕這條命!”你瞧那神兒!說着玩兒的呢!真會一下子造起反來的? “别說廢話啦,明兒晚上的事兒怎麼了?”黃泥螺問他道。

     “成!有四十多人——喂,老馬,你幹不幹?” 我明白準是運私鹽到縣裡去。

     “是帶‘私窩兒’上縣裡去嗎?” “對!” “幹!殺人放火我都幹!我有什麼不幹的!”我把酒杯往桌上一砸,說道:“明兒要再碰着‘灰葉子’,他媽的,咱們就拼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反正是活不了!” 你明白的,灰葉子就是緝私營。

    他媽的,大腦袋那狗入的,這兒故意按着公倉不開,又不許人家運“私窩兒”,怪不得縣裡的鹽賣這麼貴。

    那囚攮的隻知道獨自個兒發财,就不管人家。

     我喝得舌頭硬撅撅的才跑出來;陳海蜇還在那兒跟小白菜胡鬧,一定要賒她的窟窿。

     山歌要唱偷私情, 喝酒要喝紹興陳, 摸奶要摸十八九歲牡丹奶, 親嘴要親彎眉細睛紅嘴唇。

     紅嘴唇來由挈腮, 又貪花色叉貪财; 貪财哪有貪花好? 野花香來夜夜開! 我嘴裡邊兒這麼哼着往窯子那兒跑,剛拐彎跑進那條太平胡同,隻見前面有個穿西裝的小子。

    我是想到小金花家去的,他媽的,誰知道那小子也在那兒停住了,側過身來敲門。

    他媽的,果然是邵曉村——我早知道除了邵曉村那家夥,就沒人穿西裝的。

    他敲開了門進去了,一回兒門呀的又開啦。

    出來了大餅張。

    他嘴裡咕嚷往胡同的那邊兒走去,也沒瞧見我。

    好小子,給攆出來了!我不高興到别家去,一回身就走。

    我可真有點兒喝多了酒,眼珠子也有點兒蒙蒙糊糊地瞧着前面一棵樹,還當是邵曉村了——媽的,你瞧,那家夥嘴上養着一朵小胡髭,架着眼鏡兒,一張瘦臉瓜子,兩隻烏眼珠子在眼鏡兒後邊兒直沖着我咕噜咕噜的轉。

    滾你媽的!我一刀子紮去,正紮在他臉上。

    他嚷也不嚷一聲兒。

    我的刀子雪亮的在黑兒裡邊兒哆嗦,哪裡有什麼邵曉村呀! 我拔了刀子沿着海灘往家走,大月亮正在腦袋上面,照在海上直照幾裡遠。

    遠遠兒的有幾隻刁船在那兒,桅杆就象是個高個兒的瘦子,瘦影子在水面一晃一晃的象蛇。

    浪花兒盡往沙上冒,嘩嘩的吐白沫兒。

    月亮在我的後邊兒,影子在我的前面;月亮跟着我,我跟着影子——嘻,媽的,你瞧她老比我快一步兒!一拐彎,我轉到山根那邊上,隻見一個影子一閃,咚的一聲兒。

    是誰跳了海啦!多半是死了兒子的老婆兒。

    我一扔褂子,一聳身往漩渦那兒鑽去,我抓住了那家夥的發兒,扯了上來。

    是翠風兒!我讓她平躺在沙灘上面;她的衣服全濕透了,平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

    我往她身上一陣按,她那軟軟兒的身子一我按着按着,她給我按得胸脯兒一高一低的,氣越喘越急,腮幫兒也紅啦,我自家兒可按得心裡邊兒有點兒糊糊塗塗的啦。

    還好沒喝多水,她哇的一聲兒醒過來了。

    她坐起身來,望了望我,哭起來啦,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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