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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水金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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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魔國的君臣之中,除雄才大略,道行和武功卓然超群的通天教主外,所有下屬:包括野仙、煞神、散人、狂客和力士等人物,無一不是出類拔萃,正邪混雜的角色。

    邪派若以千手老怪、獅首力士、郝遭子和桂引子等作為代表,那就是為列國的仙佛神聖所畏懼、厭惡、唾罵和斥責的對象,見之者都會感到搖頭皺眉,若不退避三舍,必将讓路而行,避免與之周旋,以防招禍上身,遭遇麻煩。

    當然另有一批正派人物,其中也不乏至高無上階級的佼佼者,其道行不僅能與列國的高手并駕齊驅,而且武功也已遠越群倫,使仙佛神聖衷心佩服,而自歎不如,于是産生了既敬愛、又妒忌的心理。

    他們——正派人物是指玉仙(即玉面神猴)、小老先生、大夫子和水金書生。

     通天教主何德何能,竟然可以羅緻那些正邪人物,入其彀中?其原因不外乎宇宙列國主政者的文教失宣,政事腐敗,人材外流。

    大夫子曾在“仙籍考試”中十戰十敗,心灰之餘,老羞成怒,于是被迫而投入魔國,誓與仙佛神聖為敵,終于屢勝上界天兵,威震宇宙。

    他的戰功是獨力擊退佛國二十諸佛菩薩,和仙國二十上仙的聯手偷襲,三次打敗了天國的元帥和三十三個重天的總督,接着又擊垮百萬天軍,保衛了魔國疆土的安全(參閱“反封神榜”故事)。

    小老先生是上一代的古仙,以在野之身為魔國效力,又以國師名義進攻佛國本土,戰勝了列國的許多古仙、古佛、古神和古聖,其道行之高,武功之強,機智謀略之多,行軍布陣之妙,誰也不能望其項背,除了玉仙之外。

     玉仙是在混沌初開時代出生,又是仙佛神聖的混合體,也可說是仙佛神聖中的仙佛神聖。

    他在天廷會議中為魔國争取到許多利益,即使玉皇大帝也對他敬畏,不敢得罪他。

    天國有鑒于人材外流,使優秀份子為魔國效力,造成列國的損害,于是開始變革政事,運用了“美人計”,招玉仙為天國的贅婿(參閱“仙妖鬥法”故事),才能弭止宇宙間更大的禍害。

    這種政治手段,雖是亡羊補牢,對宇宙列國多少有利,但可惜在要緊關頭,玉仙還是暗護魔國的主帥和主将,可見通天教主籠絡人心的影響力是何等的強大。

    至于水金書生,也是個特殊的傑出人物。

    當初,他遊戲人間,在地國偶犯小過,即被太上老君逐出仙界遂入魔國,那時他隻不過是個一般性的客卿而已。

    後來,他在魔國的狂歡大會裡,礙中了每逢千年舉行一次的搖彩巨額頭獎,以黃金十億镒之數(每镒二十四兩),捐給政府、民間百姓以及在場的貧友,作為慈善事業之用。

    不僅如此,他又拒收十位美麗的瑤池仙女,她們都是被通天教主從瑤池強擄而來,作為這次搖彩的頭獎獎品之一(參閱“天廷會議”故事),即把她們放歸瑤池,貫徹了他的主張——美人絕色原妖物,亂世多财是禍根。

     因此,水金書生在魔國初露頭角,聲譽驟增。

     又後來,通天教主野心勃勃,攻打佛國。

    水金書生由小老先生和大夫子共同推薦,充任進襲須彌山的主帥。

    在戰鬥中,他單身獨鬥十八羅漢,獲得勝利,又力戰燃燈古佛和東南西北上下六方的十一佛與十二菩薩。

    接着,他從接引和準提二位古佛的手中劫去了佛國雷音寺的大雄寶殿。

    這時宇宙列國包括魔國在内,才知道這個文質彬彬的水金書生确有真才實學,不同凡響,同時也佩服小老先生與大夫子的眼光獨到,能在群雄并列之中,起用水金書生作為主帥。

     由于他及時牽制了敵方諸佛和諸菩薩的聯合力量,遂使通天教主攻占了須彌山(參閱“反封神榜”故事)。

     現在不談水金書生赫赫武功的事,我們先要在本書隻講他最初寄寓魔國時,與芸兒姑娘的戀愛過程…… 在魔國最高貴的會客之處——清雅仙苑,傻大姐姜珍安排了茶宴,介紹小妹芸兒與水金書生相識,實行她在狂歡大會所作出的諾言(見“群魔亂舞”故事)。

     “水金書生,這位是舍妹芸兒。

    你不要小觑,她是國子監的女博士呀!”傻大姐開門見山地介紹道。

     “哦!芸兒姑娘,本書生這廂有禮!”水金書生一邊說話,同時作了一揖,一邊偷看芸兒,隻見她秀發猶如烏雲,皓齒明眸,身材适中,不瘦不肥,雖無沉魚落雁,閉花羞月的容貌,倒也可稱為上等姿色,尤其是服裝樸素清潔,裁剪修短鹹宜,在妖魔國中,有此佳人實為難得。

     “水金書生請勿客氣!”芸兒連忙還禮。

     見禮既畢,水金書生随便找些天上地下的資料,與她們毫無拘束地傾談。

     傻大姊當然從中湊趣。

     芸兒說話不多,但有問必答,語氣溫和,發音清晰,談吐之間,面帶笑容,态度穩重大方,偶有讨論也不過寥寥數語,而她已表達了非常中肯的意見,這使他對她贊賞不已,内心尤為欽慕。

     他們雖是第一次會見,但由于水金書生與傻大姊都是風趣人物,而芸兒也是精通文翰,号稱不栉秀才,所以大家有說有笑,學術氣氛甚為濃厚,場面并不冷落。

     時間稍久,談興漸盡,水金書生起身向傻大姊告辭,送别芸兒,并另訂後會之期。

     當時,芸兒對水金書生的印象如何,無從探悉,但在她的日記裡卻寫着: “在這次秋天的茶宴中,姊姊介紹我認識了一個讀書人。

    他儒士打扮,手持玉扇,依照人間目光判斷,年齡約三十歲左右,好一個神采煥發、風度高雅、文質并茂、英氣逼人的美男子。

     他的态度彬彬有禮,吐談文靜,禮節非常周到,既誠懇,又熱忱,予我以深刻的印象和不可言喻的好感,因此,在談話過程中,我不免對他多看了幾眼。

     一個像我這樣初次在社交界出現的少女,忽然面對着陌生的男子,不免自感羞怯,情窦雖開,卻談不到交際經驗,我怎能經得起像他那樣的對我周旋?在内心深處,我湧起了巨大的變化,這種變化是我以前從未所有。

    我重視它,因它使我十分受用。

    他是那麼的大膽,好像敢作敢為,第一次見到我,就對我愛慕,竟敢在言語上直接表達出來,我不知道他是否在玩弄愛情?可是,我那顆純潔的‘少女之心’,似乎巳給他捧了過去。

     茶宴前,姊姊告訴我:他,學識淵博,武功奇特,道行也臻上乘,且性情溫和,思想純正。

     可能是先入為主的關系,我一見他,心裡就喜悅,不料與他交談之後,我不自主地對他有了戀情,認為姊姊的話不錯。

     茶宴後,他送我回到國子監。

    其實,在那時,我不願意離開他,希望有更長的時間與他接近。

    可是,彼此還是初次相見,我當然不好意思顯示那樣的表情,尤其是另有第三者——姊姊在場……” 這次之後,水金書生常約芸兒相見。

     他們無拘無束在外暢遊,茶宴酒叙,談談說說,芸兒非常開心。

     書生對她處處關懷,體貼入微,情意濃密。

    午夜,書生雇了乾坤車,親送芸兒回到國子監。

     在車中,他們并肩同坐。

    他握住了她那雙纖纖玉手,緊緊不放。

    芸兒感覺到:他的手柔軟而有勁力,假如他不用勁,那麼,他好像是男人生成了女人的手。

     芸兒在她的日記裡這樣寫着: “啊呀!我第一次給我心愛的人兒緊握雙手,使我多麼難為情,但又多麼興奮。

    他究竟還是不夠大膽,不敢吻我。

    那時,如果他敢,我是不會反抗的……” 小姑居處,缺乏愛的對象,内心空虛,但一旦有了心上人,少女的愛情是強烈的。

     水金書生每次去約芸兒出外,她總是欣然允諾。

     芸兒的日記常被國子監監丞一散人晶瑩子偷閱。

     監丞知道芸兒和一個讀書人在談戀愛,但不知道她的對象乃是水金書生。

     當時魔國的衙門業已發覺水金書生是人族出身天國長大。

    他們懷疑水金書生為何抛棄仙籍,久居魔國?為何不愛巨額黃金,又不貪瑤池十位仙女的美色?(參閱“群魔亂舞”故事)他的動機何在? 所以,水金書生在魔國的行動,已被當局暗中監視。

     可是他們觀察了多時,發覺水金書生在本國既無惡行劣迹,又無越軌舉動,所以,對他的戒備逐漸弛懈。

    隻要他不做危害魔國的事情,他要在此居住,當局不但不加幹涉,而且極表歡迎,因為像水金書生那樣的人材,卻不在天國服務,至少對天國是損失的。

    換言之,對天國損失,就是對魔國有利。

     當然他們并不知道那書生以前曾在地國人間開了色戒,已被仙祖革除仙籍。

     芸兒的日記這樣寫: “第二次他來約我相見,想不到他邀我去跳‘仙樂舞’。

    我說:我不會,但經不住他再三勸導,同時他說他肯教我如何跳法,終于我和他試跳了。

    其實我對于此遭一竅不通,但為了順從他的意思,隻得奉陪。

     在舞池裡,我戰戰兢兢地跟着他的步伐,婆娑起舞。

    坦白地講,我不是在跳舞,簡直是像走路。

     他抱緊了我的腰部,跳了一會,忽然,他把面部貼住我的臉兒。

    這種不尋常的舉動使我吃了一驚,心裡跳個不停,情緒開始緊張。

    由于如此,我顧到了上,卻顧不到下,我的步法亂了,腳尖重重地踩在他的腳背上,使他身子傾斜一下,失去平衡幾乎跌倒在舞池裡。

    我連忙道歉。

     我的手給他握過,我的腰給他抱過,我的臉兒給他貼過,他的腳給我踩過,而他,從我的眼光中看來,又是那麼溫文可愛,我怎麼舍得離開他呢?我心裡已經選定了他是我的愛人……” 從此之後,芸兒瞞着家人,常與水金書生在外叙首。

    有時,書生到國子監的門外去等侯芸兒;有時他用千裡傳音之術請她出來相會。

    總而言之,她和他之間的感情已是與日俱增。

     芸兒怕羞,也許是為了處女的尊嚴,不敢主動去約書生,但每逢他來約她,她連一次也舍不得拒絕。

     在那時,妖魔國正在計劃如何進攻佛國,這使芸兒所處的周圍環境逐漸變化,且到處籠罩着無形的惡勢力。

    因此,芸兒和書生被迫在不公開的場合裡見面。

     國家要發動戰争是一回事,但人民要談情說愛卻是另一回事,愛情似乎要比戰争更偉大、更重要。

     許多人都想做英雄,不是殺人,便是被殺;許多人不想做英雄,也沒有宏圖偉略,隻想過着平凡的太平生活。

    芸兒和水金書生就是那樣的人。

     芸兒在日記裡這樣寫:“記得有一次晚間,我和他在魔山的密林深處閑步,曲徑通幽,悠然自得,手攜手,肩并肩,情話綿綿,樂也何如。

    在黑暗濃蔭中,我忽然發覺四周人影憧憧,成雙搭對,使我産生了警惕心。

    不久,我恍然大悟,原來那些人影都是情侶,于是我就放心了。

     當然我和他也是許多單位中的一份子。

    那些情侶不是擁抱,便是接吻。

     可是他,也許是在戀愛的初期,卻不來吻我。

    他這種過份老成持重的态度,似乎是看淡愛情,在當時,使我很失望……” 在芸兒的另一段日記中,她寫着: “另有一次,我和他晚間出遊,忽然,天公不作美,大雨滂沱,我們就雇乾坤車代步。

     那時,車上懸挂着蓬帳遮雨。

    我倆坐在車中,從車外看,誰也看不到車内的人是誰,但車内的人卻能從蓬帳的空隙中向外窺望。

    當然,由于雨色迷濛,又在晚間,一切外景與内情完全隔絕。

    在這種寡男孤女的場合裡,他,忽然叫了我一聲‘親愛的!’接着,我的嘴巴,已被他那火熱的嘴唇和柔軟的舌尖所封鎖。

    他來吻我了! 初吻開始,他熱情地抱緊了我,口對着口,舌尖對着舌尖,互相糾纏,久久不停,使我呼吸匆促,幾乎透不出氣來。

    不過,我受寵若驚,很感興奮,甜蜜的感受陶醉了我的心。

    那時,我享受初愛的深吻,這是我以前所時常期望和等待的,現在我的願望終于成為事實。

    他吻着我,時間吻得很久,吻得疲了,雙方唇松舌弛。

    我是多麼的願意,感到多麼的甜美;我依偎在他的懷抱裡,熱烘烘地,非常舒适,心裡覺得暈陶陶。

     這時,我什麼都不想。

    隻想在他的懷抱裡渡過一輩子。

     我們吻着,吻着,吻着,吻了又吻,初戀的滋味是一生忘不了的,但此刻,我感到無情的時間好像過得比已往的日子更快,不知不覺地乾坤車已經到達了目的地,忽然停止前進。

    我們悚然一驚,隻得無可奈何地分口放手,雙方懷着怏怏的心情落車……” 從此之後,他們有了默契,每逢雨天,水金書生就溜到國子監對面的隐蔽之處,等候芸兒出來,因為“下雨”才是天賜良機,掩護他們聚首。

    在彌漫的惡勢力之下,他們絕無可靠的環境能供彼此聚首,所以,在乾坤車上的幽會,确是惟一的妥善辦法,而且雨天雇車代步,名正盲順,決不會引起第三者的懷疑。

     芸兒的日記中另有一段這樣叙述: “雨天,我們照例雇用乾坤車,但沒有一定的目的地,不兔感到彷徨。

    同一的目的地又不便屢次光臨,假如時時枉顧,必将令人起疑,産生是非,這便如何是好? 他很有‘巧思’,真所謂頭腦靈活。

    他吩咐車夫從東山駕到西山,路程很長。

    到了西山,峰回路轉,我們假裝目的地到了,于是落車,步入小徑,卻又另雇一輛乾坤車,再從西山沿着原路駕返東山。

     這樣做法,我們不是發瘋了嗎? 不是發瘋,因我們坐在車内,與外界隔絕,便可接吻作樂。

    可憐的車夫們雖有蓑衣護身,但為了一兩銀子的收入,這個替我們從東駕車到西,那個又從西駕車到東,渾身給雨點打得濕透,好像雨淋田雞,和我們對比一下,真有雲泥之别,同時也使我在歡樂中産生了一種哀憐的心情,惟有多付車資給他們,聊表一點小意思。

     他對于我,往往是得寸進尺,一步逼緊一步。

     他在車内吻我時,情不自禁,拉着我的手,把它伸進他的衣衫内,要我去摸他。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會在他的主意之下,變成如此馴服,以緻他叫我這樣做,我就這樣做了,毫無反抗?可能是我在那時驚喜過度,心亂如麻,不禁失卻主意,也可能是我太愛他,給他迷惑了。

    不料,他真是無法無天,竟然又敢使用同樣的方法來對待我。

    我不知道他到底居心何在?可是,在那時我已經渾身乏力,閉着眼睛,好像要想睡覺,但仔細一想,這樣是不對的,所以我就用口輕咬他的手指,使他的腦子清醒,端正行為。

     車夫以最快的速度在雨裡奔馳,希望快些到達目的地。

    那時,他又不老實了,竟然趁火打劫,準備來侵犯我,妄想揩油。

    犯過色戒的男子最為風流,也最下流,一點也不錯。

     我當然嚴加拒絕,輕聲斥責,若我不這樣做,怎麼行?他簡直想要染指我的胸部,真是膽大妄為!可是,一想到我遲早會嫁給他,我現在是否可以勉強順從他這樣做呢?同時又想:我始終是屬于他的,他既愛此,就讓他愛吧!不過他的膽量忽然小起來,不敢堅持要做了。

     事實上,在乾坤車裡,我們尋樂作樂的程度也隻能到此為止,但那時,假如我們能換得另外一種較好的環境,我可能會讓他做出更進一步的事情……” 一個女子在戀愛時期,隻想到眼前的美妙,不會想到以後的惡劣,更不會想到對方是否真心愛她。

     芸兒與水金書生戀愛,是從感情沖動所造成的愛,還是雙方确因情投意合,信念相同而發生真愛?到目前為止,誰也無法判斷,更不敢遽下評語。

    不過,若從表面的角度觀察,芸兒愛水金書生是犧牲的。

     為什麼說她是犧牲的呢? 水金書生前在地國人間犯了色戒,手尾未清,這事芸兒也知道的。

    但她甯願犧牲,依然愛他。

     愛是需要犧牲,但這犧牲是雙方的,還是片面的,那是要芸兒自己詳細體驗。

    家人從旁進言,隻能作為她的參考,國子監的監丞晶瑩子也不便妄加幹預,也無權查問,因戀愛是芸兒的自由,神聖不可侵犯。

     假如那監丞知道芸兒戀愛的對象是水金書生,事情就不同了。

     國子監是魔國文教機構,化育品德,培養人材,而女博士芸兒為人師表,卻與一個來路不明的,又已犯過色戒的男子戀愛,那不但是荒謬絕倫的笑話,而且觸犯妖法魔律。

    一旦事情暴露,水金書生必須接受懲治,芸兒也将遭遇整肅。

    芸兒在國子監教學,成績卓然。

    她培養出許多人材,因此被評為優秀“女博士”,得到國子監祭酒直接的嘉獎,而監丞晶瑩子也間接地分享光彩,因為博士是監丞的下屬。

     晶瑩子查明了芸兒沒有政治問題,以後也不再偷閱芸兒的日記。

    說得難聽,叫做偷閱,實際是暗中檢查。

    在魔國,不論是妖魔精怪,或散人野仙,個個都要受到直接或間接的明查暗察。

     傻大姐不顧此中利害,肯把自己的胞妹芸兒介紹給水金書生,就因為她有些傻性,否則别人怎會叫她傻大姐呢? 從此之後,芸兒與水金書生的感情成熟,戀愛基礎也已鞏固,但問題在于他們如何計劃共同生活。

     芸兒對書生越來越信任,這是她通過多次的口頭探試,或以書信的形式而獲得證實。

    為了要實現共同生活,博得女方家長的同情實屬必要。

    因此,水金書生懇請芸兒本人對這事先做出主動,制造家庭輿論。

    事實上,她早已在家裡有意或無意地探詢家人們的口氣,隻不過沒有告訴水金書生而已。

    她的個性是不喜歡發表尚未成熟的事情。

    芸兒從大姐處探悉的情報寫在日記上: “根據大姊的傳話,母親覺得我的婚事不甚妥當,因書生來曆不很清楚,同時對他的個性也沒有完全了解。

     不過大姐的主意似乎十分堅決,她曾向母親遊說,竭力稱贊他為人的可靠性。

     母親并不堅持反對,而大姊則堅決贊成。

    因此,我和他的婚事尚可商量。

     我雖知婚事決定權是操在我自己的手裡,但也不能一意孤行,連應與家人商量而即可獲得解決的問題,也不去努力争取。

     我為了他,在家裡經常利用一切可能的機會,替他說好話,表揚他的優點,隐藏短處,藉以尋求家人普遍諒解。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體諒我的處境,以及一片苦心?” 熱戀中的男女渴望幽會,但他們卻被外界的壓力所阻遏,以緻未能如願,這是很可憐的。

    或者,他們千方百計排除困難,在偶然獲得—次聚首的機會裡,男女當事人仍能守身如玉,這是難能可貴的。

     男女在長時期的戀愛中,咫尺天涯,分離兩地,但假如有一日,能夠自由見面,而雙方依然不及于亂,這是不可能的。

     假如可能的話,他們之中必有一人是白癡無疑,而戀愛就根本不能存在。

     水金書生乃是過來之人,早已在地國人間犯了色戒,既可一犯,大可再犯,而再犯也是不足為奇的。

     芸兒就不同了。

    她是個黃花閨女,幼時随着家人遷入魔國落戶。

    到了成年,冰清玉潔,謹守家規,不知男女社交之事。

     魔國的青年多數是土頭土腦,豪放有餘,隽雅不足,所謂質勝于文,難使芸兒看得上眼。

     自從芸兒認識了水金書生之後,一顆芳心就寄托在他的身上,牢不可破,更兼那書生又是調情聖手,往往施展欲擒故縱的手段籠絡了她,而這個熱情如火的少女怎能經得起誘惑?她終于在一次難得的幽會裡,情不自禁,與那書生,發生了一次‘未完成”的關系。

    什麼叫做“未完成”的關系?芸兒的日記裡這樣寫着: “他将我帶到某一秘室,室内隻有我們兩人。

     他擁抱了我,歡樂地狂吻……”四片甜蜜的嘴唇連系着,彼此火熱的舌尖糾纏着,兩顆熱情的心黏膠着,再加上一個永恒的愛融洽着。

    我們如醉如癡,發洩愛情,情人的口津滋潤了情人的心,雙方都獲得滿足的感受。

    為了鞏固我們的恩愛,他可憐地要求我賜給他一次實際的安慰,作為定情。

     如此突然而來的要求使我猶豫不決,但我心裡卻驚喜參半,情緒上立即産生波動。

     我暗想着一連串的問題:‘我們的婚姻條件成熟了嗎?這樣做使得嗎?在魔國,我為人師表,難道可以這樣做嗎?’ 心理鬥争正在進行,理智與感情也發生龃龉,愛神在暗中鼓勵,但魔神卻在背後阻撓。

     我們戀愛多年,由于他在地國犯色戒的案子尚未撒消,身份特殊,以緻我和他的婚姻問題遲遲未決。

    在魔國,周遭的人們都愛管閑事,當局又嚴格限制老百姓不正當的自由和活動,使我們有時雖近在咫尺,也未能相見,有時遠隔千裡,聚首更難,因此,雙方離多聚少,空懷刻骨相思。

     這時我們在秘室相會,真可說是機會難逢,且彼此既巳決定了嫁娶之心,以後決不反悔,那麼,我又何必吝惜我的身體?他既已提出“定情”要求,我也認為與他定情之後,他會愛我更深,終于我略加考慮,毅然答應。

    結果,愛神勝利,魔神退卻。

    我的意志沒有被那兇惡魔神所左右,因為我在心甘情願的情況下,準備将我純潔的心,以及清白之體,都貢獻給他,既然我決定要做他的妻子,就讓他占些便宜吧!甚至當我見到他熱情沸騰時,我就有這樣的想法:‘親愛的,你要怎樣,就怎樣吧!一切由你,你作主吧’ 我的一切給他看到,使我多麼難為情。

     我羞極了,連忙雙手掩臉,藉以遮羞。

     我利用眼睛從我遮面的手指縫隙中偷窺,看到他搖頭晃腦,擺出了讀書人的姿态,一邊準備有所行動,一邊低聲道:‘親愛的,我要……我已經等待你多年了。

    ’ 這時,我清楚地體會着,他将要如何對付我,但我不知道他會給我怎樣的痛苦,以及怎樣的快樂。

     蓦地,我聽到鄰房裡發出了一陣輕微的人聲。

     他——男人粗心,同時他正拟躍馬揮戈,心不兩用,但我——女人心細,處處留神,所以我聽到了聲音,而他沒有聽到。

     這時,我心裡非常驚慌,以為有人在看“隔壁戲”,連忙低聲暗示道:‘牆垣有耳!’ 因此,他也很吃驚,終于躊躇起來,又長歎一聲,迫于形勢,我們匆忙而狼狽地中止了一切見不得人的,也可說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動态,怏怏而無可奈何地恢複了體面的服裝。

     這次,肉體的結合雖未圓滿完成,可說功虧一篑,半途而廢,但我倆之間的心靈卻比以前加倍充實,愛情又增進一層……” “愛”是嚴肅的。

    “被愛者”往往覺得自己幸福,可是“愛人者”未必沒有同樣的感覺。

    同樣是幸福,有些人希望做“被愛者”,但有些人則希望做“愛人者”,此中甘苦,大有分别,見仁見智,這是要讓情人們自己去體會了。

    “愛”是犧牲的。

    隻要雙方情人願意,為了愛,值得任何犧牲。

    愛是萬物的生長力,國家的推動力,世界的進步力;沒有愛,宇宙就會變成灰色,黯然無光,毫無生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女在談戀愛時,任何人不宜妄加幹涉,即使是家長也不例外。

    家長隻有鼓勵和指導的義務,但沒有幹預的權利。

     惟一的例外,就是主張男女戀愛必須要結合到民族的利益。

    并且嚴厲管制不正當的色戒。

    自從那次的事情發生後,芸兒時常想到它,一幕一幕的過程在她的腦海裡盤旋,念念不忘,甚至反複追憶。

     可是,他們以後就不再有那樣歡樂聚首的機會了,因為那時魔國的局勢逐漸緊張,臣民在有形或無形中都已受到較前更嚴重的心理威脅,即使是色膽包天的亡命之徒,也不敢亂搞那種戀愛關系而去冒險開戒。

     嚴厲的妖法魔律隻能管制臣民的行動,卻無法限制他們的思想。

     芸兒是癡情的,她雖怯于再與情人相會,但她硬是要想,不斷地想。

     她不但要想,而且她還要寫。

     在日記裡,她過樣寫着: “想起那次的事情,它好像就在眼前一樣。

     當時,我深深地感到我倆都很興奮,混合着性的沖動,此外我還有不安的情緒刺激心靈。

     我體會着:他愛我,肯聽我的話,為了使我免受不安,他絲毫沒有粗暴的動作。

    他惜玉憐香,溫存體貼,又能臨崖勒馬以愛論愛,這一點就不是一般的男人所能控制。

     因此,我就看徹了他的心地非常善良。

     他在那時,熱情奔放,欲焰沸騰,但我也不能抑制感情。

    一個少女即将初次接觸到愛情,心裡怎會不慌呢?我不知如何處置自己,又不知怎樣才能使他快樂。

    盡管他對我愛護備加,我還是無法消除我心頭的恐懼。

    他顯示萬分關懷,足見他愛我之探,這是我永遠難忘的。

     至于暗喜,我想應該是有的,但可惜的很,我在那時,也許是由于不安的情緒作祟,覺得這種暗喜在一眨眼之間就消逝了,做愛雖不能成功,這是限于情勢,并非他的過失,但對我來講,等于我已将最寶貴的一切交給他了。

     他這樣說:他幾乎已經占有了我。

    不過,這事他雖不能如願以償,但從此之後,我已經水遠是屬于他的。

     我不知道他是否已把我當作未婚妻。

     還有一點使我難以理解。

    當我每次與他聚首之前,我總以為有充分的時間給我倆暢談心情,真想将我心裡的話向他盡情傾訴,但不知怎樣,到了那時,我的心情似乎不夠平靜,好像我自己是在作客,因此,在行動上我顯得非常拘束,缺乏自然的姿态。

     是否每個少女都有這樣的性格呢?我也不得而知。

    結果,我在事前準備要講的話,卻依然蘊藏在自己的内心裡,始終說不出口。

     在過去,我常常這樣想:人類是有感情的,感情沖動可用理智克服,但如今我自己親曆其境,卻不能以理智克服感情,可見我過去的想法沒有結合到實際體會。

    我在事後回憶,他作出某些舉動,對我是十足的不講禮貌,可是,我在那時并未表示反感,不但沒有反感,而且我的心裡還認為他那些舉動是可愛的,讨人歡喜的,是否我已經變态了,或是發瘋了? 我想:不是,決不是。

     因為,那時,在我的眼光中看來,他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兒。

    他面如冠五,相貌堂堂,态度文靜,談吐高雅,真是個大丈夫,好男兒。

    可是,他的手指似乎不懂規矩,擅長挑逗、撫摸我、侵襲我,惹得我熱情如熾,呼吸急促,不禁想入非非。

     回憶起來:假如在當時,鄰房裡沒有發出入聲,那麼,我就不會受到驚吓,而他就能如願以償。

    讓他盡情愛我,這對雙方都有好處,但可惜得很,說實在話,那時我早已隐約聽到人聲,在莫奈何的情況下,隻得硬起心腸,告訴他隔牆有耳,使他立即驚覺,臨陣退卻。

     我又回憶:雖說這是好事多磨,但隔壁房裡輕微的響動卻救了我和他。

    據他事後得到消息,原來本國公安衙門的官員,正在鄰房舉行秘密會議。

    好危險啊!真是不幸中之太幸,及時發覺,使我們的豔事未被洩露,否則,小不忍而亂大謀,我們就要倒運了。

    當衆出醜,被人傳作笑柄,那是小事,可能我們還會被牽涉于偷聽秘密會議,暗竊情報,将我們當作間諜内奸懲辦。

     假如是這樣的話,我們就永無出頭之日了。

     我認為他有好心,才得好報。

    假如他正因情焰高漲,愛欲盛熾,在要緊關頭,不顧到我的警告,隻圖本身快樂的自私心理,而粗暴地興雲布雨。

    那麼,我必然會忍受不住,可能高聲呼喚。

    同時,由于我們隻注意了自己的事情,自顧不暇,我也決不可能分心發覺鄰房的響動。

    這樣的話,我不但未能聽到他們的聲音,而且反被他們聽得我的聲音。

     如果事到如此地步,後果是糟透了。

    勢所必然,他們前來查詢,結果發現一對男女,惡形醜态,當場公開,結局如何,我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存心善良,且能見機行事,倉惶撤兵,雖功敗垂成,心中不免怏怏,正因如此,我們才得安靜無事,一切太平。

    我要齋戒沐浴,誠心誠意,多念幾句‘菩薩保祐……’ 還有一點,我後來想到:在那座宮殿式的高樓裡,布置着許多秘室,不是魔國顯貴的會集之所,便是機密重地,而他竟然有此鬥膽,敢于冒充顯要人物,叫我到那處去尋歡作樂,事後回想,使我心驚肉跳,不覺冷汗直流。

     然而,也虧得是他帶領我去,因為除了那秘室之外,我根本想不出另有别的場所,可供幽會之用,而這次幽會,至少已奠定我倆作為夫妻的基礎。

    所以事雖冒險,但對我們來講,尚稱值得。

    換言之,行此險着,乃是他的聰明之處。

    依照常理,任何仙佛神聖,或妖魔精怪,誰也不會想到:在這樣重要的禁區秘室之中,竟然有人膽敢闖入,利用那處作為合歡的陽台。

     他好像是預先算準了此時,選擇了此地,否則,又怎會這樣做呢?可惜,百密一疏,他沒有将公安衙門也在那處開會的事情,打聽清楚,但也可能他們開會是臨時決定,因此,他失算了,幾乎壞了大事。

     天下的事往往出人意表,某種事情,經過算上加算,認為毫無問題,結果發生挫折,但越是耽心有問題的事情,反而過程順利。

     偵輯官員在秘室開會,會議内容詳情,卻陰差陽錯地都被我們聽到了,但我們的豔事則未被敗露,何其幸也。

     此外,有一樁事,使我越想越憂愁,他外貌斯文,溫順可愛,但為何内部形狀卻兇惡可怖?将來我與他做了夫妻,叫我怎能應付這種龐然大物?我會給它弄傷嗎?不過,那是以後的事,将來再說,現在多想無益。

     最後我想到:我與他幹了那件未完成的好事之後,不知道我自己是否仍是處女,還是已經變成了婦人呢?假如我已經算是婦人話,那是他一手造成的。

     事實上,我希望我是一個婦人,因為我不甘心老是做處女。

     由于今天的情緒非常之好,我有興趣将往事寫在日記上,可能有許多字句寫得不堪入目,内心很覺不安。

    不過,日記是寫給我自己欣賞,井非寫給别人看的。

    所以,我要這樣寫,又有何不可?……” * * * * * * * * * 那時,魔國醞釀着對佛國的戰争漸趨高潮,這可能是不宣而戰,國内防諜措施越來越緊張。

    戰争需要戰士,征兵的行動正在秘密進行中。

     水金書生估計自己可能會被征入伍,但為了芸兒的前途幸福,同時也為了他自己的幸福,他想暫時離開魔國,以便逃避現實,因他不願意在師出無名的戰事裡可能犧牲自己的性命。

    魔國已經頒布了命令,禁止一切妖魔精怪和散人野仙等進入鄰國,除非獲得特别許可,批準出境。

     可能是水金書生出身人族,并非魔國的土生,他終于得到了一個機會,獲準離境。

     他決定要到仙國去創造幸福的條件,因為仙國生活比天國自由,同時,他雖失仙職,但仙的身份依然保持,所以他到仙國去是毫無問題的。

     臨行之前,他曾與芸兒見面。

    他們在人蹤不到之處,舉行了一次野宴,傾談衷情,且有多餘的時間在幽靜的茂林修竹叢中閑步。

    分離在即,他們依依不舍。

    芸兒心裡既憂且喜,憂的是他要離她而遠行,喜的是他可在仙國打一出路,使她将來脫離樊籠,也能進入仙境,與他享受共同生活。

     理想與事實的距離雖遠,但欲達到這個目的,他們都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同時尚須等候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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