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
至于如何懲治,就有賴于各位座師了。
”彭志聽了,不由微笑,暗想道,“好一個狡猾的女子呀!”
衆試官也都有這樣的感想。
彭志沉默片刻,想不出什麼可問,于是道:“口試完了!”
等到董稚仙起身裣衽,退出房外之後,彭志向同僚說出自己心裡的疑點,并征得了梧桐先生的同意,立即派遣幹吏方桂趕赴本邦邊區蠻嶺山坳村,向村長王孝調查董雅仙和其父董清的身世,井囑速去速來,立等回音。
在羅刹邦王宮的書房裡,衆試官開始評論正榜十名女考生的口試成績。
試官陸生首先發言道:“十名考生之中,丁香、于玉、王風、曹珍以及董雅仙等五人應于優先考慮,不知各位有何高見?”
武青道:“石碧和朱筠也有考慮的價值。
”
陳根道:“若依公平原則,吳雯。
胡以與周慧貞也應加以讨論。
”
梧恫先生道:“我們先規定一個原則,那就是衡量考生,應以德才學識四個字作為标準。
”赫芳道:“主座之言極是……選擇邦主,事關百姓幸福,我們必須慎重研究考生的品德,才能,學問,見識。
有學無才,不成大事。
有才無學,終誤國事;有才學而無見識,必出亂事,有才學識三美而無品德,難免禍事。
因此,我們決定用這個原則。
”
陳根道,“剛才我們以考生姓字的筆劃最少者先行門試,現在評論考績,應以姓字筆劃最多者開始,以示公允。
”
彭志道:“好,先評董雅仙……”頓停片刻,接着道:“此女的學才識三點極為可取,隻怕品德似有問題。
”
陸生道:“何以見得?”
彭志道:“當我問她是否認識山坳村村長王孝的時候,她面色微變,先說認織,忽又改稱不認得,其中必有問題。
因此,我已派方桂前去調查。
如果王孝證明董稚仙品德甚佳,她就有女邦主候選人的資格了。
”
赫芳道:“對!現在我們不妨暫時先把她列入候選人的名單内。
等待王孝那邊有了回音,再作最後決定。
”大家贊成,一緻通過,赫天雲立即記錄在案。
接着讨論曹珍。
除了彭志之外,衆試官認為曹珍德學才識都有過人之處,理應列入候選人名單。
彭志反對,理由是曹珍的體力和武功未見出色,隻宜備位女官而已。
知甥莫如舅,于是她就落選了。
現在讨論胡英。
陸生道:“此女才學不錯,可惜天真爛漫,未脫乳氣,應予放棄。
”
赫芳亦以為然。
評論周慧貞時,赫芳道:“周女學識頗佳,但城府太深,似非女邦主之才。
”
陸生同意。
衡量吳雯的考績時,武青認為她生性懦善,對人情世故毫無體會,若為女邦主,将來必受小人欺弄。
因此,她就被擯棄了。
過了片刻,陸生道:“朱筠如何?”
陳根道:“朱女文武全才,極為難得,可是天性口吃,母儀本邦,似未适宜,不如割愛吧!”
武青附議。
輪到讨論石碧時,梧桐先生啟嘴道:“石道姑雖精于鬼神之學,仙佛之道,但疏于人事,也非女邦主之才,決定放棄。
”
主座這樣說,當然無人提出異議。
接着梧桐先生道、“王風女史對德學才識,可稱四美俱全,若選她做女邦主的話,資格綽綽有餘,惟一缺點。
她是寡婦,不能代表我們的公主,此中原因,諒諸公都已明白,無須老夫贅述。
”
衆同僚點頭稱是。
原來公主葡萄仙子,學仙心切,雖不願出嫁,但選擇一個寡婦代表她做女邦主,總覺有失體面,而且也非吉兆,所以衆試官心知肚明,就不再讨論下去了。
不過,梧桐先生補充道:“如果我們另選任何一叫立女邦主後,由王鳳擔任女太傅,以備咨詢或顧問,倒是最合适的人選了。
”
陳根赫芳等聽了,大為贊成。
不久,王鳳果然被委為女太傅,出入宮禁,協辦政務,遂使羅刹邦大治,但這是将來的事,現在順便說明。
接着,試官陸生提出于玉,又武青提出丁香,然後分别讨論,結果于丁兩女都被一緻通過,成為女邦主候選人。
董雅仙試畢回到邸舍,将口試情況向父親董清說了一遍,後者認為女兒的答辭非常得體,被選為女邦主的希望極為濃厚,于是心裡暗喜。
接着董雅仙又談起試官問及山坳村村長王孝的事,不免使董清耽心,暗想自己冒充羅刹邦邦籍,可能會被拆穿,萬一東窗事發,後果十分嚴重。
他掐指一算,算出試官也派人到山坳村去調查了,不由大驚,終于坐立不安。
他在房裡踱來踱去,思忖一個進退的策略。
退嗎!一走了之,依然迂回擺夷邦去,不讓女兒去争取女邦主了;進嗎!怎麼辦?
他暗想道:“如今女兒業已考中正榜,又經過口試,成績令人滿意,想來女邦主之位,已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
若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使自己白費心計,功虧一篑,實為可惜,且又極不甘心……”
他想到這裡,忽然靈機一動,頓時有了主意,自言自語地道:“決定這樣做!”
于是他走近女兒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話之後,随即走出邸舍,施展抻行步法,迳向蠻嶺山坳村而去。
再說方桂奉了試官彭志之命,帶着一個跟班小陳,趕赴邊境山坳村調查董清父女的身世,曉行夜宿,到了第三天中午,踏入了蠻嶺地界,因山勢險惡,小徑崎岖曲折,竟然迷路了。
正在踯躅之際,遙見一個老年樵夫,肩負木柴,從山邊橫徑緩緩地步行過來。
方桂大喜,連忙迎前,拱手為禮道,“請問老丈,山坳村如何走法?”
那老樵夫聽到有人問路,就停止腳步,道:“山坳村就在那邊橫坡後面,不到三裡路,越過竹林就是。
”
方桂說了一聲多謝老丈指示,讓立路旁,以便對方通過。
可是那老樵夫站在原處,并未動步,問道:“尊駕到山坳村去訪何人?”
方桂道:“王村長。
”
老樵夫道:“哦,王家就在那邊竹林的後邊,第一家茅舍竹籬……”他邊說邊走,匆忙而去。
方桂和跟班小陳依照指示,走向橫徑行了幾步,小陳回頭已不見了那老樵夫的影子,暗想道:“這老丈走得好快呀!”
經過橫坡,又走了二三裡,果有猗猗綠竹,叢叢成林,搖曳生風,方桂等纡回繞路而行,到了夾道附近,恰在竹林後面,乃見茅舍三間,圍着竹籬,就叫熙班小陳前去輕扣柴扉,但一推即開,原來它是虛掩的。
他們随即緩步走了進去,舉目向四周觀看,除數畦菜地外,阒無人影,于是方桂咳嗽了一聲,暗示有客來訪!過了片刻,一個年約五十歲的儒士,身穿青布長衫,目光如炬,走出房外,見了這個陌生人,不速之客,似乎吃了一驚,正想開口說話,方桂已經搶先道,“閣下是王孝村長嗎?”
王孝疑視一下,不答反問道:“尊駕何人。
恕在下眼拙。
”
方桂先報了姓名,然後說明來意。
王孝方才釋疑,恭敬地道:“原來是貴客方大人,請入内講話。
”
他說着,把手一擺,自己領路,後面跟随着方桂和小陳。
進入茅舍。
裡面一間客室,布置簡潔。
賓主坐定。
小童前來獻茶。
方桂遠道而來,口渴已久,也不客氣,見茶就喝,一飲而盡,随即問起董清父女的事情。
王孝道:“董清确是蠻嶺人氏,世居本村,乃是安份良民,與我自幼相識,雖不常往來,彼此卻互相了解,不知方大人問他作甚?”
方桂道:“這件事,等一會自當奉告,現在我想再問董請之女為人如何?”
王孝聽了,笑道:“哦,我明白!原來方大人想為董雅仙作媒……”
方桂将錯就錯,也笑道:“不錯,王村長見微識著,給你猜中。
”
王孝道:“董雅仙幼時,我倒見過她一次,以後就不曾再看到她。
聽說這姑娘品貌端正,而且武功也不錯,方大人為她作伐,真是找到了好對象。
”
方桂道:“我想麻煩王村長一件事。
”
王孝道:“方大人盡管吩咐,隻要我做得到的,一定效勞。
”
方桂道:“關于董清父女的身世,拟請王村長寫一份證明書,給我帶回京城。
”王孝毫不猶豫,立即起身,取了文房四寶,當場磨墨動筆,不加思索,一揮而就,随手把證明書遞給方桂,後者從頭至尾過目一遍,就折成四方形,放入身邊。
二人又敷衍了幾句,方桂起身告辭。
王孝抱歉地道:“賤内适赴鄰村探親,家中無人照料廚房,不能留客便飯,真是待慢之至。
”方桂也客氣地道:“不敢叨擾!”說着,帶子小陳,走出門外,與王孝揮手而别,立即趕返京城複命。
過了幾天,羅刹邦王宮貼出金榜題名,女邦主候選人為丁香、于玉和董雅仙,準予明日上午九時,由公主葡萄仙子親自召見,面選女邦主後,即日就職。
在羅刹邦王宮正殿中,公主葡萄仙子率領文武百官,召見女邦主候選人——丁香、于玉和董雅仙,以及這次得隽正榜和副榜的數十名女考生,也可說是女進士。
這是本邦的一個重要日子,王宮挂燈結彩,旆旗飄揚,無數男女百姓群集宮前,歡呼萬歲,渴望地等侯新女邦主的揭曉。
宮中傳出悠揚而動聽的音樂,響遏行雲,更增普天同慶的氣象。
這時,葡萄仙子穩坐于龍椅之上,左右文武班首,依次而立,最後站着正副兩榜的新科女進士。
葡萄仙子面對恭立案前的三位女邦主候選人——丁香居中,于玉居右,董稚仙居左,仔細觀看三女的容貌,一邊翻間她們的考卷,暗想道:“文才以丁香獨占鳌頭,武功應由于玉奪魁,至于文武兼備,姿容美妙,則掄元非董雅仙莫屬’”
于是她向梧桐先生和陳根低聲交換意見後,随即起身離座,進入内宮。
接着梧桐先生和陳根引導丁香、于玉和董雅仙,也連袂地在後跟随,顯然他們都到裡面去談話了。
時近中午,他們還未出來,正殿裡的群臣和新科女進士們都耐心期待,但宮外許多老百姓卻等候得不耐煩了,高聲叫喊萬歲,萬萬歲不已,響徹九霄。
邦民之中,猜測不一,有的說了香必能中選,有的認為于玉最有資格成為女邦主,有的确信董雅仙獨占花魁,而三女的家屬和親友,各自翹首盼望佳音的降臨。
王宮傳出一阙響亮的邦歌,聲調雄壯,宮外衆百姓聽了,知道女邦主已經選定,立刻就要宣布了。
恰在這時,一匹紅鬃烈馬飛也似的騁馳而至,在宮外停止,一位錦衣騎士,面如冠玉,氣宇軒昂,從馬上躍下,立即進入宮内,守宮衛兵将馬牽到附近的廄房安頓。
宮中鳴鐘奏樂,董雅仙面現喜色,被葡萄仙子、梧桐先生、陳根、丁香和于玉等擁護着回到正殿中央立定。
不問可知,新的女邦主必是董雅仙無疑。
隻聽得葡萄仙子當衆宣布道:“本人現已選定我邦第一任女邦主…董雅…”
“且慢!”忽然殿角出現了一個錦衣騎士,高聲阻止葡萄仙子的宣布。
此人是誰?他是葡萄仙子的保镛和密友菩提子野仙便是。
這時,殿中的文武百官,新科女進士們,以及許多護殿将士無不大驚,于是衆目集中于菩捉子的身上,誰也不敢發出聲音。
隻見菩提子緩步走來,到了董雅仙面前站定,看了一眼,冷然道:“外邦之人豈能為本邦之主?”
此言一出,正殿裡發生了一陣騷動。
董雅仙一聽自己的身份被菩提子洩露,不免情虛,頓時花容失色,知道禍事發作,連忙後退幾步,躍出殿外,企圖飛越宮牆而逃,行動敏捷非凡。
菩提子比她更快,騰身一縱,勢如閃電,立即阻止了對方的去路。
不料董雅仙惱羞成怒,連忙從身邊摸出匕首,向前猛擲,但見一道白芒直飛而來,到了離開菩提子一尺左右的空間,卻被他吐氣吹歪,墜落地上。
她偷襲失敗,又想遁走,可是他怎會讓她如願,趕了上去,一腳将她踢倒,并施行了禁制,使她無法再逃。
菩提子征得葡萄仙子同意,立即出宮前去,捉拿董清,歸案究辦。
接着葡萄仙子吩咐赫芳先把董雅仙押入地牢,等待捉到董清後,一井審問。
為了這一亂子,破壞了歡樂的氣氛,可謂大煞風景,葡萄仙子就宣布暫停面選女邦主,等到董雅仙這件案子,審問明白後再說。
不久,董清被衛兵押入正殿,赫芳也把他帶入地牢,父女相見,抱頭大哭。
于是葡萄仙于吩咐梧桐先生和陳根速辦此菜,同時傳令新進士各回原籍,聽候調用。
一場招考女邦主的喜事,中途卻發生了這樣變化,真是出人意表。
在羅刹邦的衙門裡,主審法官赫芳,陪審彭志,檢察官武青,會同三班六房的吏役,開庭審問擺夷邦的間諜——董清與董雅仙父女,假冒本邦戶籍,欺騙考試當局,企圖篡奪邦主之位,實行颠覆活動。
檢察官武青所控告的上述案子,事關危害羅刹邦安全,罪名非常嚴重,若被判定屬實,董氏父女立遭大辟,又可能與鄰邦引起邊境糾紛,所以主辦的官員都鄭重其事,謹慎地處理每一個疑點。
這時,被告疑犯董清和董雅仙父女都被三環五扣地捆綁着,橫卧地上,處境狼狽不堪。
“疑犯松綁!”赫芳命令道。
衙役立即照辦。
“先審董清,把董雅仙暫押刑房候審。
”赫芳道。
衙役依命,把她帶走。
“大膽董清!奉誰之俞,竟敢愉入邊境,冒充本邦人民,并串同汝女董雅仙,前來投考女邦主,還不快快從實招來!”赫芳喝道。
蕈清跪着道:“大人,冤枉!小民實是本邦人氏,世居蠻嶺山坳村,此事可向村長王孝查問。
”董清辯護道。
“傳王孝!”赫芳高聲道。
不久,王孝進入法庭,走到赫芳的案前,立即跪下叩頭道:“小的拜見大人!”原來在開庭之前,他早已被傳來到京城候審。
“王孝,旁跪的人,你認識嗎?”赫芳說着,向董清指丁一下。
王孝回頭一看,道:“他就是董清,小的怎會不認識!”“他是山坳村的人嗎?”赫芳問道。
“是。
”王孝答道。
“從前他住在那裡?”赫芳道。
“董家居住本村,已曆數代之久。
”王孝道。
“傳原告人菩提子!”赫芳高聲命令道。
菩提子手巾拿着一條長木,應聲而出,走到主審官的案前拱手立定。
“菩提子,你怎知董氏父女不是本邦人氏?”赫芳道。
“啟禀大人!下官在上月三日到蠻嶺山坳村附近,收集民謠山歌,親眼看到許多擺夷邦的百姓紛紛遷入本邦邊境,臨時建造茅廬木屋,董氏父女也是其中之二。
當時下官也不以為意,後來無意中在那批移民嘴裡探悉,原來他們觊觎女邦主和女官的尊位,唆使女兒前來投考,企圖僥幸得隽,享受榮華富貴。
”菩提子道。
“那批移民之中,可有幕後主使人物?”赫芳道。
“這個……下官不知。
”菩提子道。
“據山坳村村長王孝供詞,董清父女世居蠻嶺,井非外邦移民。
”赫芳道。
“不,王孝之言有詐,不可相信。
”菩提子道。
“何故?”赫芳道。
菩提子答道:“董清若是世居蠻齡,他的住所必已陳舊不堪,現在下官查實他所居之屋,全用新木建造,還不到二個月之久,因此,派了匠人李三拆來一根椽子……”他說着,把手中的木條,雙手呈上,當由衙役接了過去,遞給陪審官彭志過目後,于是接下去道:“這是物證,此外,另有三個人證。
”菩提子道。
“匠人李三,另外二個是擺夷邦的移民,被下官捉來作證。
”
衙役聽了,連忙出去,不久,帶來了三個人證。
“李三,你知道這是什麼木料嗎?”彭志問道。
“這是椽木,由小人奉了菩提子大人之命,從董清的屋上拆的。
”“你怎知那房屋是董清的呢?”陪審官彭志道。
“衆所周知,董氏父女住在那屋裡,而且這兩個外邦移民,是他們家裡的男仆女傭,也可作證。
”李三一邊說,一邊指者那兩個男女。
那二個男女聽了大老爺的話,放心了,面色變得好看一點。
于是彭志向赫芳作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
“你們叫什麼名字,何處人氏?”赫芳道。
“我叫阮生,她是内人白癸,擺夷邦赤岩村出世。
”阮生道。
“你們在董家做了多少時候?”赫芳道。
“董清也是赤岩村入氏嗎?”赫芳道。
“我也不知道,主人父女是否赤岩村的土生土養,不過,我見他們在本村的山林裡進進出出,想來住家也是在山林裡面。
”阮生道。
“你認識董清父女有幾年了?”赫芳道。
“一華多。
二個月前,董清說要搬家,需要男打雜和女燒飯兩個傭人,叫我們夫妻去做。
起首我們不想離開家鄉,但後來經不起他,三句甜,兩句苦,隻得答應,跟随他們父女到蠻嶺去,想不到現在出事了。
”阮生道。
“阮生,你說的都是實話嗎?”赫芳道。
“小人不敢欺騙,說的句句實話。
”阮生道,
“好,你退立旁邊……”頓停片刻,赫芳接着道:“白癸,你的丈夫說話不老實,為汁麼你不糾正他?”
白癸吓勢勢地道:“他說的是實話。
”
于是赫芳拍案喝道:“大膽董清,他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這時,董清大剌剌的,并不驚慌,道:“我承認是赤岩村移民。
”
“你承認就奸……”赫芳說着,眼光移到王孝的面上,嚴肅地道:“你,王孝,受了董清多少錢,為他作假證人?”
“小人知罪!”王孝道。
恰在這時,衙役匆忙進入法庭,報告道:“外面有個老翁,自稱山坳村村長王孝,求見大人。
”
衆人聽到另有一個王孝出現,不由大驚。
赫芳立即吩咐道,“叫他進來!”過了一會,衙役領了那手持竹杖的老翁,走到案前,向赫芳叩首,道:“老漢王孝,拜見大人。
”赫芳道:“免禮!”一邊向對方觀察,看來不像壞人,正拟開口問話,不料原來的那個王孝,顯然情虛,一看情況不妙,飛躍出去,企圖遁逃,可惜慢了一步,被菩提子掀倒地上,吩咐衙役将他三環六扣地綁了。
事情已經明白,這案子也不必多審,赫芳道:“傳方桂進來!”
這時,一個衙役走來,對菩提子道:“大人!公主請你去。
”于是他向赫芳和彭志打一個招呼,退出現場。
須臾,方桂進入法庭,趨前分别向赫芳和彭志叩首後,垂頭恭立。
“大膽方桂。
你串同假王孝,拿了僞造的證明書回來複命,該當何罪?”赫芳道。
“沒有呀!我到了蠻嶺山坳村,因路徑不熱,問一個樵夫,他指示說,王家在竹林後面的茅舍竹籬便是。
我到了那邊,找到王孝,向他要了證明書回來,難道會錯嗎?”方桂理直氣壯地道。
“你遇見的是哪一個王孝?”赫芳邊說邊指這個老翁王孝和那邊綁着的王孝。
方桂看了二人,道:“是那個綁着的。
”
赫芳正拟開口,那老翁王孝搶着道:“方大人,你不會弄錯吧!山坳村竹林後面,并無房屋,何來茅屋竹籬?”
方桂道:“你這老兒,信口雌黃,我明明在那邊進去出來,你怎說沒有房屋,真是豈有此理?”
那老者翁王奉道:“老漢年近古稀,自幼在山坳村長大,一草一木,無不熱識,怎會信口雌黃?那竹林後面,除了我家亡兒王力的疑墳之外,決無什麼茅舍竹籬,所以,老漢說你方大人弄錯了。
”
方桂不服地道:“嘿!那麼,見到活鬼了!我一個人也許弄錯,難道我的跟班小陳也會弄錯嗎?我帶他一起去的。
”
彭志道:“你們不必争論,問那假王孝,到底是怎幺一回事。
”
衆人隻管在傾聽方桂和真王孝互相辯論這怪事,沒有注意那個被綁卧她的假王孝,直到彭志說:“問那假王孝……”一看地上,除繩索外,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他的影子,不知在何時遁走了,這使大家驚駭非常。
原來那假王孝乃是山精木魅之流,乘菩提子離開現場的機會,就使用縮骨潛形大法,逃之夭夭。
蓦地,菩提子去而複返,匆忙地進入法庭,道:“上當了!公主并未召我,剛才那衙役是個魁物幻形,假傳公主命令,使我空跑了一次,真是可惡。
這裡沒有事吧!”“出事了,假王孝跑掉了!”赫芳道。
菩提子聽了,并不吃驚,歎道:“這是我的疏忽,想不到這厮也是個物魅,所以沒有對他加上禁制……”停頓片刻,他接着道:“像董清父女,法道比剛才那兩個物魅還要高深,可是逃不了,因他們已被我所禁制。
”
衆人聽了,恍然大悟。
彭志問道:“剛才那兩個物魅逃掉,還追得回嗎?”
菩提子搖頭道:“他們井無大惡,不必去追了。
”
于是彭志吩咐,押董雅仙進來受審。
過了一會,兩個衙役押着那女犯進來,走到案前跪下。
真王孝看到董雅仙,也不管“法庭重地,嚴禁喧嘩”。
大聲嚷道:“她是花妖,名叫董花,傷害我兒王力的女妖……”
衆衙役連忙阻止他高聲叫喊。
這時,董雅仙低頭跪着,默然無言。
彭志道:“剛才你說:亡兒王力的疑墳,請問那‘疑墳’二字是什麼意思?”
王孝歎了一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不說也罷!”
赫芳道:“不,你必須要講出來,以便結束這件案子。
不過,現在暫緩,你且到外面休息,稍待一會,我再傳你問話。
”
真村長王孝雙手作拱,退出法庭。
接着赫芳命令道:“把犯人押下去!”于是赫芳宣布退庭。
是日中午,赫芳邀請山坳村真村長王孝吃一頓便飯,陪客是彭志和菩提子。
王孝講述兒子王力和董花,又名雅仙的故事……
千峰高矗雲霄,群溪環繞山麓,兩山之間,在南者屬于羅刹邦蠻嶺地區的山坳村,在北者則為擺夷邦邊境的赤岩村。
南山北山蜿蜒相隔二百裡内,遍地占木參天。
野草從生,瘴氣迷漫。
毒霧飄缈,兇禽猛獸,優遊栖息,蛇蟲爬蜥,出沒無常,山徑崎岖,可通南北,行人裹足,惟有獵民為了生活,不避艱險,深入幽壑絕谷,從事網戈,往往滿載而歸,崇山竣嶺,幽壑險谷之内,獵物甚多,除禽獸外,尚有靈芝珍草,可制良藥補劑,奇瓜異果,食之延年益壽,因此,當地居民多一身而兼二職者,那就是打獵和采藥同時進行,但也有各自為政的。
山中既産靈芝珍草。
異果奇珍,必有山魈木魅,禽精獸怪,環伺觊觎,武功淺薄的人類前往采食,多為那批魈魅精怪,從中阻撓,或遭驅逐,或置之死地。
甚至被吞果腹,屍骨無存。
荒村僻壤的人,學識淺薄,不知果瓜芝草尚未成熟,功效有限,就去采摘,此舉最為附近暗伺的魈魅精怪所忌,所以他們往往難免一死。
山中瓜果芝草,得天地靈氣滋潤,又經數百千年孕育,才能成熟,稱為珍品。
到了那時,魈魅精怪群趨争奪,互相殘殺,勢所必然,勝者得手,吞服而去,潛煉金丹,修成仙體;敗者屍伏山坡,骨暴沙礫,含恨千古。
在這個二百裡周圍的小天地裡,當地居民年年捕殺了許多風麟龍龜之屬,和采摘瓜果芝草等珍品,同時也有不少獵人藥師在山中作業時喪身。
物類被捕殺和采摘的數量雖多,人類在作業時的死亡雖衆,但前者生生不息,後卉瓜瓞綿綿,曆盡千秋萬歲,經過無數變化,此地一直維持着這樣的大局面,除了一部分物類,因年深月久而修成了魍魅精怪之外。
當時,蠻嶺群山叢中,萬仞峭壁上的石隙裡,生長着一株千年靈芝,因飽受日月精華,天地瑞氣,芝尖豐茂,微露隙外,而芝莖則完全隐沒于隙内,發山陣陣幽香。
頓時驚動了這個區域裡的許多魈魅精怪。
個個希望把它據為已有,以享口福。
可是,天然峭壁,高不可攀,瀑布猛瀉,膩滑如鏡,遂便一般的妖物對此靈芝,可望而不可即,不免垂涎三尺,徒呼奈何而己。
三年前的某一夏大。
時在正午,一條獨角巨蟒,頭大猶如七石缸。
雙口如恒,身長百餘丈,遍體彩鱗,住峭壁之下蜿蜒出現。
它張開血盆大口,先把附近潛伏而不及逃避的花妖木魔,禽精獸怪,一一吸入腹中,使現場成為“惟我獨尊”。
接着。
蟒身略作伸縮,頃刻之間巳将腹中獵物消化殆盡。
于是遊到一株數百尺高的古松上,以尾纏緊樹腰,懸空高神蟒首,口中吐出赤舌如煉、沖破瀑布。
直向峭壁上靈芝所在的石隙猛吸,吸力強大非凡,空間相隔尚有數丈,已見芝尖微微搖動,若再加勁,不難将這千年珍品吸入嘴裡,但可惜它用力太猛,古松搖搖擺擺,顯然不勝負荷,蓦地一聲巨響,山泥崩坍,它橫斜地倒下,連樹根也出土了。
功虧一篑,巨蟒似乎非常生氣,把身子用勁收緊,隻聽得忽喇一響,松腰被它的勁力絞斷,以洩其憤,使那株生長了數百年,已将成神的古松,無端端遭劫。
豈非天數?
它休息一下,但也不甘心就此罷休,接着又蜿蜒地将尾部纏住另外兩柱相隔數丈的古樹幹上。
目光照耀蟒鱗,遠望猶如彩虹橫亘,真奇觀也。
這樣一來,雙木就有支撐蟒軀的力量,使它尾部盤纏鞏固,能夠發揮頭部沖動的威力。
于是又直伸蟒頭,好像一柱擎天,針對着峭壁高處的石隙。
吐出赤舌,企圖通過瀑布的水簾,吸出靈芝,但可惜術能如願,原來空間尚有一段距離。
無論它如何加緊猛吸,但大部分吸力終被瀑布所抵銷,而且水簾反因吸力的增強使倒瀉之勢更為惴激,無形中發生阻力也愈大。
顯然一株千年靈芝所生之處,自有百神呵護,豈容醜類輕易攫取?可是奇珍異品既為外界發現,觊觎者必多,巧取豪奪,随時可能發生,勢難永久保持原物不失。
換言之,發現了一件任何東西,不論有益或有害,也決不會永久讓它擱置、必然有人加以利用,即使砒霜毒藥也不例外,何況千年靈物,服之使人長生不老,有百利而無一害,誰不想要?
那巨蟒與天然瀑布搏鬥良久、前者終于力殚,隻得知難而退,縮回蟒頭,盤踞樹梢,閉目不動,看似入眠,非實它正在思忖别的良策。
正在這時。
天空出現一隻黑色大鹫,翺翔之際,猶如一片烏雲,掩蔽廠日光,使白天頓成黑夜。
須臾,它已到達目的地上空,展翅飛舞,俯沖而下,風聲呼呼,響徹山林,木葉紛紛飛墜。
接着,它沖破了瀑布的水簾,伸出巨爪如鈎,向峭壁上的石隙抓去。
企圖抓出千年靈芝,不料隙旁四周護芝的石質堅硬如鋼,石面膩滑似油,使鹫爪隻抓得三寸芝尖,未能連莖帶根拔起,顯然它已被抓斷,大部分依然保留在石隙之内。
大鹫正拟飛離峭壁,哪知盤踞樹梢的巨蟒早巳在旁窺伺,準備突擊,一見機會來了,連忙空上竄,疾如迅電,口吐雙叉紅舌,猶如一條長鍊,實施偷襲。
把那大鹫的右胫纏緊,硬勁把它從空中拖住,不得高飛。
大鹫不虞有此變化,忽感有右胫一陣劇痛,好比刀割,不由右爪一松,而那爪中的三寸芝尖立即墜落萬丈深溪,被瀑布沖向下流。
它一看知是巨蟒作祟,就勃然大怒,迅即鼓翅舞翼,準備沖霄飛去,想把後者也帶到高空,但三升三挫,而且蟒舌收縮加緊,蟒口吸力增強,使鹫身開始下沉,才知遇上勁敵,于是它使用左爪,抓住了那蟒舌,用勁一拉,把它拉斷,這是第一回合。
這樣一來,蟒斷舌受創,鹫雖荻得自山,但右胫仍為另半段斷舌纏着,尚未脫落。
也中毒了。
同時,它們兇心均各大發,雙方都不甘罷休,接着,大鹫向巨蟒頭頂的高空盤旋,随時準備下襲,而蟒頭仰伸,搖擺不已,身軀則蠕蠕地纏得兩株大樹更緊。
彼此相持良久,突然前者挾雷霆之勢,斜飛俯沖,先行攻擊,後者張開血盆大口,迎前搏鬥,一掠而過,蟒皮被鹫爪劃破三尺,露出了内肉,血流如注,腥氣飄蕩,中人欲嘔。
同時鹫翼也被蟒口咬掉了許多羽翮,紛紛墜下地面。
這是第二回合。
不久,第三回合開始。
大鹫又盤旋而至,仲爪苴攻那纏在另一株樹上的蟒尾,來勢兇猛,因蝣身太長,距離太遠,使蟒頭來不及反撲救護,終于被它抓去一大塊帶皮的蟒肉之後,退飛高空。
巨蟒再度受挫,憤怒非常,口吐半段斷舌,雙目炯炯發光如火,仰視空中強敵,一邊迂回地遊動尾部,企圖縮小盤踞的範圍,從兩株樹轉移到一株樹上,以便鞏固本身的陣地,可是那狡猾的大鹫偏不讓它這樣做,立即俯沖而來,似乎重施故技,攻擊鱗尾的舊創,使其傷上加傷,但那巨蟒一次上當,二次小心,早有準備,迅速地回首竄去支援,不料大鹫使用聲東擊西之計,乘蟒頭伸過去的機會,立即斜飛側轉,反爪抓住了對方頭上的七寸部分,一邊使用利喙,啄瞎了兩隻蟒目,等到尾部反擊相救,它已經飛走,不知去向了。
巨蟒失明之後,眼眶裡血如泉湧,口吐毒霧似墨,大發狂性,吼着咯咯之聲,響震山谷,尾部搖擺不巳,附近大小樹木被它掃中,紛紛攔腰折斷倒下,兇勢驚天動地。
過了一會,它似乎精疲力盡,開始安定,側頭傾聽空中的動靜,但聽不到什麼聲音,知道強敵已經飛去了。
就蜿蜒地遊下了所盤踞的那株大樹,希望摸索地回到自己的原窟去休養,卻不料那大鹫去而複返,雙爪撐住一塊千斤巨石,看準了目标,放開雙爪,把它隊高空擲下,使那瞎眼巨蟒無法避躲,頭部正被擊中,腦殼立即開花,而死于非命。
大鹫見此情形,似乎非常高興,發出啞啞的叫聲,自鳴得意,表示勝利。
突然,它扭痙一下,從高空飄了下來,但由于雙翅分開,降勢緩慢,直到地面,卻一動也不會動了,原來它的右胫中了蟒舌上的毒液,毒侵血脈,漸漸上升,攻入心髒,終于也一命嗚呼了。
不久,山谷裡的禽獸蟻蟲紛紛出動,都來争食鹫蟒的屍體。
它們吃了肥肉之後,有些安然無恙,有些卻也連帶中毒而死。
在這一區域裡發生了這樣意想不到的浩劫,真所謂物競天擇,适者生存。
再說被大鹫抓斷的那段三寸芝尖,墜入萬丈深溪後,瀑布湍激,把它沖向下流,彎彎曲曲地,到了數十裡以外的山坳村區域,地勢稍平,山溪較淺,芝尖随波逐流,速度緩慢。
當時适在炎夏,天氣酷熱,一個青年獵人正在溪中沐浴,洗去了身上的臭汗以後就想上岸穿衣,忽見水中載沉載浮地飄來一個紫色物體,以為是野花或山果之類的東西,但仔細一看,卻都不像,連忙伸手把它撈在手裡,嗅了一下,香的,舔了一下,甜的。
“這是什麼東西?既不像花,又不像果,更不像瓜。
”那青年獵人自言自浯道。
他把它咬下少許,在嘴裡嘗嘗,水份很多,又香又甜,清涼爽口,索性咽了蔔去,感到清涼沁心,非常舒适,連忙再咬了一塊。
覺得好吃,終于越吃越要吃,一忽兒把它全部吃掉,舔舔嘴唇,還想再吃,可惜沒有了。
他不知道這是千年靈芝的尖頭,修練了數百千年的大鹫巨蟒都為此物而喪身,許多靈禽神獸千方百計地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