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現在内急,等一會再來領……”教字尚未出口,人已經縱跳如飛而逃,像鬼魅似的,迅即隐沒在遠處的樹林裡,随風傳來一陣笑聲:“哈,哈,哈……”
法善也不去追,搖搖頭,說道:“善哉善哉!老衲總算未開殺戒。
”
這時,那老樵夫已從陰影走出來,恭敬地向法善拱手道:“多謝大師仗義相救,保全了小女們的貞節,老漢感激萬分。
敢問大師法号?”法善道:“老衲法善,路見不平,聊盡棉薄,也算彼此有緣。
”他說完話,伸手拔出豎插在泥地中的禅杖,負在肩上,轉身欲去。
“大師且慢!此處荒區僻鄉,山徑崎岖,三十裡内又無宿頭,時近午夜,沿途蛇蟲繁多,出沒無常,防不勝防,大師何不在舍間委屈一宵,明晨起程?”老樵夫誠懇地道。
“多謝檀越,老衲走慣夜路.”法善說着,又拟舉步行路。
“大師且聽老漢一言……”法善停步,側耳而聽。
老樵夫接着道:“大師有恩于我家父女,這樣匆忙而行,老漢于心不安,何況剛才那兩個兇人,雖已逃去,但這時可能仍在樹林之中隐匿窺視,隻怕大師一走,他們重新回來尋事,後果堪虞,因此,老漢懇大師暫留一宵,以策安全,區區之意,尚祁考慮。
”
法善聞言,低頭沉吟片刻,終于點頭道:“他們去而複返,似有可能……這樣吧!讓老僧在檀越的門外階前。
坐夜守候。
”
老樵夫道:“那就太待慢了,怎麼行?寒舍有個空房,尚稱清靜……”
法善連忙搖手,插嘴道:“不,不,老衲喜歡階前靜坐。
”
老樵夫道:“既然大師要這樣做,老漢就恭敬不如從命,可是太委屈大師了。
”
法善道:“無妨。
”于是他走到茅屋前面,把禅杖豎靠牆旁,然後坐于石階,同時他暗想道:“在此趺坐待旦,總比剛才準備在大樹上過夜要好得多了。
”
這時,老樵夫已經跟随過來,屈身問道:“大師遠道而來,中途又無飯店,想來尚未用膳,讓老漢叫小女去弄些素餐給大師充饑。
”
法善合十道:“多謝檀越,老衲吃過幹糧。
”
老樵夫連忙道:“那麼,讓老漢斟茶……”
法善道:“不……”他說着,忽覺口中很幹,就接下去道:“不用茶,老衲就叨擾一杯清水解渴。
”
老樵夫說一聲“好”,就走進屋去,不久,拿了瓷壺,—邊雙手遞給法善,一邊說道:“寒舍沒有茶杯,飯碗也不太幹淨,大師還是用壺喝吧!”
法善正感非常口渴,也不起身,連忙捧過瓷壺,把壺嘴塞入口中,咯咯地飲完了壺中之水,但覺水味微甜,也不以為意,就把壺還給老樵夫。
一刹那,法善橫倒身子,沉沉入睡了。
蓦地,那兩個少女嘻嘻哈哈從屋裡走了出來。
一僧一俗忽然也在屋前出現。
老樵夫蹲了下去,用手在法善的身邊亂摸,摸出了一份公文。
仔細看了一下,就把它放入衣袋後,站立起來,對着二個村姑和一僧一俗笑道:“哈哈,君子可欺以其方,得手了,走吧!”
于是衆人邁步循着原路而去,不久進入樹林,讓法善撣師獨自在階上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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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善一覺醒來,已是次日正午,不由心中大驚。
他連忙站起身來,拿了禅杖,随手敲門,同時叫道:“檀越何在?”
房内無人回答。
他高聲再問一次,裡面寂然無聲。
把門輕推一下,應手而開。
屋内人影全無,但昨夜燈火,尚剩餘燼,即将熄滅。
他知道事有蹊跷,立即進入屋内,見到小房四間陳設簡陋,到處塵埃堆積,屋角蜘網密布。
猛然他想到了自己的任務,連忙伸手入懷一摸,頓時驚得面色大變,冷汗漸漸滲出。
他叫了一聲:“上當了!”
原來他藏在身邊那份送交魔營的公文,已經不翼而飛。
他靜下心來仔細一想:如果公文沒有失去,自己還能在限期之内趕到魔營交差,可是現在公文被竊,深怪自己一時失慎,去管閑事,以緻中了歹人的圈套,闖了大禍。
“這事如何是好?”法善心裡暗道。
他在小房裡呆立着,思忖補救辦法。
思潮起伏,心亂如麻,他想自殺,但隻怕做鬼也羞見佛面。
他想逃避現實,歸隐深山,但事關遺禍佛門,于心不安。
他又想到那批歹徒,必是魔營派來的妖魔精怪,牛鬼蛇神。
想到這裡,他決定不想自殺,也不拟逃避現實,立志要追尋那批歹人,降魔伏妖。
他覺得目前的要務必須立即回寺,向副當家普性報告這件事。
于是法善迅即奔離茅屋,施展輕身術,一口氣趕了六十裡路程,到達一個市鎮,出錢賣了一匹良馬,連忙縱上馬背,朝着來路,馳騁着趕回古宮裡的大寺。
法善的想法不錯,原來那批壞家夥确是魔營裡的牛鬼蛇神。
這老樵夫乃是馮立所假扮。
赤福喬裝僧人,大玄法師是他的假名。
黃英也是假名,他的真姓名是王元。
兩個妖女扮作利姑,假充老樵夫的女兒。
他們沿途跟随在法善的後面,算定适當時間,選擇了妥善地點,又利用法善慈悲為懷的心理,于是施展詭計,引誘法善入彀,乘機盜取公文,使其逾期誤事,以便魔方進攻空空部落。
在表面上又有了名正言順的藉口。
除了馮立,赤福,王元,以及兩個妖女之外,魔營還派遣了數位不露面的人物在幕後主持,要使法善禅師免受暗算,難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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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宮所隸屬的大寺裡,玉版大師聽取了法善禅師失去公文的報告。
茲事體大,猶如大禍臨頭,于是他立即召集緊急會議,聯合各方面有關的人物,共同讨論如何應付魔營的惡意糾纏。
由于事關佛門存亡,會議的場面極為隆重,氣氛嚴肅中隐藏着凄悲,所有高級僧人幾乎全體出席,他們包括巨佛,方丈,長老及法師等等。
巨佛:玉版、普性。
方丈:普仁、至善。
長老:超凡、超玄、超達、超元、法藏、法善、覺明、白眉、空空、玄玄,玄真,玄通,玄覺。
法師:帕脫、仁本、寬成、了靜、了因、了悟、了本、了法、了明。
現已退休或前曾被逐出去,後又邀請回來的計有普濟、普虛、普元、普山、普明、普達、奕靜、玄化、玄蔔、了凡等。
各教區的貴族出席者,計有木紮、彭克、赫伯、克古格、摩公以及呼德等六人。
客卿列席者計崆峒梅木,四明菩提真人,勞山古道士,以及五嶽的矮仙彭本、麻婆、三清和尚、鐵頭尼,天竺優婆夷、南海水仙、北海大貞觀主等高僧,聖尼散仙和狂仙。
此外,在會場角落的陰影裡,席地坐着一個中年叫化子,滿臉污迹,披頭散發,衣褲破爛不堪,渾身邋遢非凡,雙手正在捕捉虱蚤,他就是卑田院裡的無名煉劍士。
這時,普性起身合十,作了一個環揖,開始發言:“今天開會不拘佛家禮節,準許各位自由發言……現在,本座先要報告一個壞消息……”
此言一出,會場裡的僧,尼,道,俗,都大吃一驚,甚至所有列席的散仙和狂仙也不例外,他們十個正襟危坐,引頸靜聽,等待普性說下去。
接着,普性憂傷地道:“我教支派三位長老生死不明,精華喪失殆盡……”這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全場頓時發生了一陣騷動,以緻普性無法繼續報告。
普性連忙擊掌示禁,群情方才安靜下來,于是普性高聲道:“本寺的援兵在沙婆谷中了魔營埋伏,全軍覆沒……”會場又騷動起來,報告再度停頓。
普性搖搖頭,歎息一聲,随手擊磬三下。
等到會場恢複肅靜,他立即接下去說道:“普正方丈力敵群魔,身受百創,不甘受辱,劇戰而亡……普青方丈陷入敵陣,諒已被擒。
”
會場裡響起了一陣陣“南無阿彌陀佛”之聲。
有許多僧尼道俗都流着眼淚,但沒有哭出聲音來。
過了一會,普性又道:“三位長老一玄因,玄果,超真,同時遭擒之後,各在臂上被刺一刀,玄因與玄果臂流白血,打入囚車,推進魔營。
超真臂流紅血,當場被斬慘死……六大法師——了道、了乃、帕本、帕生、仁淨和寬凡,身流紅血,都已先後遇害……”
“南無阿彌陀佛……”衆僧口念佛号,久久不絕。
普性雙目流淚,低頭靜默一會,直到會場開始靜穆,他繼續報告道:“三百僧兵之中隻有一個小卒死裡逃生。
他本已被惡魔擊昏,不省人事,直至魔營收兵回去,才漸漸蘇醒,發現遍野僧屍,慘不忍睹,再度昏死過去,但不久他又恢複知覺,負傷起身而奔,輾轉逃回本寺,現正在治療養傷中……”
“南無阿彌陀佛……”衆僧又念佛号,念聲凄涼之極,會場籠罩着—片愁氛。
普性面現憂色,頰留淚痕,聲音漸轉啞沙,說道:“二個‘夜不收’了能與了然,雖已歸來,卻都受重傷,情況狼狽不堪,至于靜谛大師,以及本寺的禅師普一,普善,長老法正、法海,他們在中途也遇到了魔方攔截,失手被擒。
在打鬥中,五人的臂上各吃—刀,幸皆臂流白血,恩赦免死,但受辱仍不能免。
據說他們都被惡魔五花大綁,押解而去……”
這時,客卿彭本起身問道:“為什麼魔營不斬流白血的和尚頭?”
普性道:“僧人持戒修福,播種善根,到了無我相,人相,衆生相,壽者相,無法相,亦無非法相的境界時,體内産生白血,已得佛道,能使惡魔敬畏,不敢加害。
”彭本道:“我不懂,魔力既有敬畏之心,為何再敢與佛門作對?”
普性道:“此中原因,一言難盡,目前局勢緊張,無暇詳述,容後有便,當再奉告,不知檀越之意如何?”這也許是普性說不出所以然,隻好利用局勢緊張,作為推托。
彭本聽了,心雖不悅,但礙于情面,也不便強迫普性答其所問,因此,隻得點頭,默然坐下。
于是普性道:“本寺援兵失利極為悲痛,而支派命運更為凄慘,可能從此一蹶不振,唇亡齒寒,令人驚心。
目前魔焰高漲,方興未艾,好比鄰家失火,火頭已經蔓延到我們的門前,災禍瞬即降臨,隻怕我們覆沒,指日可待……”
“普性,這是什麼話?”鐵頭尼大聲阻喝道:“我不準你這樣說……你身為大寺副座,敵兵尚未臨城,就唱悲調,語無倫次,是何道理?”
三情和尚也大發雷霆,道:“普性,你這膽小鬼,增敵人威風,滅自己志氣,難道佛門中沒有我三清和尚嗎?”
這時,古道士,矮仙,麻婆和梅木等四位地仙也忿然作色,先後提出意見,暗責普性懦怯,既不能作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之策,又未把敵我雙方的力量估計清楚,一開頭就說出不吉利的活,因此,他們感到非常失望。
其餘的地仙也發表言論,隐寓決不坐視佛門敗亡之意。
普性對于那些客卿的指責不但并未生氣,而且心裡暗自高興,因他已經觀察到他們支援本寺的熱情。
眼前助拳諸友群情激憤,敵忾同仇,顯然他們都是出于真心,并非虛僞作狀,所以普性精神大振,合十作一環揖,興奮地道:“承各位道友垂愛,萬分感激,換言之,本寺有救了!其實貧僧意志堅強,抱定宗旨必要降魔除邪,即使斧钺加頸,也毫不畏懼,如今又得許多良朋益友鼓勵,使我信心增強,膽量更壯,想來我們不久就能掃除孽障,肅清妖氣,使佛光重現,普照大地……”
會場中發出—陣陣歡呼和喝采。
過了一會,歡悅的高潮逐漸衰退,直至肅靜,普性又接着道:“魔營以脫脫逃亡為藉口,強調說是本教把他救走,窩藏起來,下書警告,限期七天之内務必交出脫脫,押送魔營,事實上,脫脫,品德不修,惡名遠播,本教早想将他懲治,怎會反去救他?顯然這是魔營意田不軌,硬裝榫頭,企圖以站不住腳跟的藉口為把柄,其目的無非要向本教尋事。
無禍不闖禍,有禍躲不開,妖孽既已存心作怪,本教勢必與之一拚。
目前事态擴大,情況危急,敵方現已八路發兵,攻打八大古刹,準備化整為零,實行個别擊破,徹底消滅本教的計劃,不知各位有何良策可制魔焰?”
會場裡頓時凝固着一股嚴肅的氣氛。
這時,至善方丈合十起身道:“佛家談兵,大失佛性,但形勢迫人,不得不談,請問副座,用兵之道,貴在知己知彼,但不知魔營八路出兵,情況如何,可否見告?”
普性道:“問得好!根據最近消息,敵方的第一路是以妖煞穆英為首,杜甯與蕭峰率領魔兵妖女,可能還有隐名高手從旁協助。
他們現已偷偷摸摸出動,向大寺進攻。
”
至善道:“那三個妖煞的功力如何?”
普性道:“穆英是妖煞中的翹楚,道行深厚,以蠱惑手段聞名魔國,杜甯與蕭峰也是當世之彥,實力不可輕視。
”
至善道:“大寺高僧功力雖強,但大覺寺高手不多,隻怕這一路無法抵抗,不知副座何以補救?”普性低頭沉吟一下,心裡有了主意,舉目向至善看了一眼,說道:“本座正想派一得力人員.前往助陣,但這裡也處境危急,因此不敢冒然抽調,以免影響實力……”
至善插嘴道:“不然,本寺力量雄厚,又有仙家各道友維護,分出一二位長老前往效力,對人有利,對己諒無損害,何況助人即是助己,不知副座之意如何?”
普性道:“也好……”他說着,日光先向會場衆僧巡視一周,然後問道:“本寺長老,不知誰願前去?”
超凡首先舉手,超玄次之,二僧皆願接受使命。
普性選定超凡,因他舉手在先,事不宜遲,超凡立即離座。
急步離開會場,徑到僧房收拾行裝,攜帶了随身武器,又向廄房領取良馬一匹,疾馳而去。
至善又道:“敵方第二路的情況如何?”
普性道:“第二路沖頭陣的是魔煞,主将柯笠,副手王道宗與利中子,帶領魔兵妖女,攻打白塔寺。
”至善吃驚地道:“柯笠老成持重,深算遠謀,尚在其次,他的推拿功力最為特殊,看來大蒙巨佛非其對手,為之奈何?”
普性道:“你的意思是那邊也需要支援?”
至善點頭道:“正是。
”
普性道:“你想誰能克制柯笠?”
至善道:“推拿手獨怕梅花針,但這種惡毒的武器豈是佛門弟子肯學?因此,本寺高手之中誰也不能抵制柯笠。
”
普性雙眉緊促,搖晃着和尚頭,作深思狀。
過了一會,普性似乎心有所得,面現喜色,問道:“金剛指能否擊敗此魔?”
至善搖頭道:“不,不能……烈火掌或許尚可一試,但也不一定能夠破解推拿手。
”
普性正拟再問,但狂仙彭本突然大笑道:“何必要用什麼梅花針,烈火掌,我倒有辦法對付這種魔功,哈哈哈……”
普性連忙接口問道:“什麼辦法?”
彭本賣關子道:“我不講,以免走漏風聲……我說有辦法就是有辦法,讓我去支援白塔寺吧!”普性大喜道:“那好極了!道友親自出馬,又有辦法打擊柯笠,真是再好也沒有了,祝你馬到成功!”
彭本狂笑數聲,立起身來,也不向衆僧和别的道友打個招呼,一陣風似的飄出會場去了。
至善又道:“副座,第三路敵人的情況怎樣?”普性道:“據‘夜不收’報告,第三路是精煞吳淑貞和郝珊珊,她們帶領了幾名妖女,到寶光寺去,可能以燒香拜佛為名,暗襲是實。
”
至善道:“阿彌陀佛!女菩薩最難惹犯,不知迦摩巨佛有何準備?”
普性道:“本座也為這事正在發愁,因我們都是和尚,不便與女人周旋……”“和尚不行,還是讓我尼姑去敷衍吧!”原來搶着說話的人正是鐵頭尼。
普性大喜道:“善哉,鐵頭道友之言是也!不過,她們是二個精煞,非普通女子可比,你一人孤掌對付得了嗎?”鐵頭尼笑道:“不妨試一下,迦摩巨佛又不是死人,他會看着我挨打嗎?不過,現在我想起來了,聽說迦摩對于女人往往大發慈悲,不知是抑不是?”
普性道:“這也難說,但目前正在緊急狀态之下,他是有佛性的。
我相信他決不做出對不起‘我佛如來’的事情。
”
鐵頭尼道:“你肯保征他嗎?”
普性低頭沉吟着,沒有立刻回答,好像在思忖什麼心事。
鐵頭尼加上一句道:“我不去了。
”
普性驚異道:“為什麼?”
鐵頭尼道:“你不敢保證,迦摩可能要偏護那兩個女精煞,那麼,我不是去枉送性命嗎?”
普性連忙道:“不,鐵頭道友,請你不要誤會,并非本座不敢
保證迦摩巨佛,……我正在考慮另一幫手,與你同去。
”
鐵頭尼道:“是誰?男的還是女的,老的還是少的?”
普性正拟回答,麻婆已經自告奮勇地道:“不要啰啰嗦嗦,拖延時間,讓老身獨力去誅殺那兩個匹東西……”所謂‘匹’者,即指女人下身之物也。
鐵頭尼聽了,憤怒地打斷麻婆的話鋒,搶着道:“怎麼,麻老太婆,你小觑我?難道我的力量不及你嗎?”
麻婆冷笑一聲,說道:“是這意思。
”鐵頭尼立起身來,喝道:“那麼?我們比劃一下如何?”
麻婆年齡較高,但火氣不比年輕人差。
她聽了鐵頭尼的話,也連忙站起身來,準備接受對方的挑戰。
普性一看苗頭不對,立即雙手亂搖,高聲道:“二位道友不要如此,且聽貧僧一言:目前強敵環伺,我們志在禦外,不可先作内哄,免誤大事……現在貧僧提議,你們同赴寶光寺,雙地仙對付二精煞,想來萬無一失,不知尊意如何?”
鐵頭尼道:“好!”
麻婆道:“可以同意……其實我老骨頭一個人去已足夠應付了。
”
鐵頭尼哼了一聲,道:“麻老太婆,你不要歪嘴吹喇叭,自以為了不起,我來跟你打賭,你敢嗎?”
麻婆反唇相稽地道:“你這雌秃……”當她一想到這裡大部分都是和尚,連忙改口把“驢”字縮了回去,換用“鷹”字,接下去說:“雌秃鷹,打賭,為什麼不敢?”
鐵頭尼不甘示弱,道:“你叫我雌秃鷹,我願意接受。
我說你是黃翅老母雞,我鷹吃你雞,正好。
”
麻婆聽了也不生氣,但她不耐煩對方的歪纏,連忙阻喝道:“不必唠唠叨叨多說不着邊際的話,你要打賭,快講!”
鐵頭尼一聽麻婆說得也是,無法反駁,立即言歸正題,道:“你我此去,各找一個女精煞打架,看誰勝誰敗,誰死誰生,勝者受賞,敗者受罰。
”
麻婆道:“賭注是什麼?”
鐵頭尼道:“如果我勝你敗,就把你手中的那把寶劍送給我。
”麻婆道:“假如我生你死呢?”
鐵頭尼呸了一聲,道:“大吉利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把我項上的那串鑽石念珠免費拿去。
”
麻婆道:“好,一言為定。
”
鐵頭尼道:“不過……”
麻婆搶着道:“不過什麼?你想賴?”
鐵頭尼道:“誰想賴?我的意思是:如果大家都勝,或都敗呢?”
麻婆道:“打和,拉平,誰不欠誰。
”
鐵頭尼道:“好!那麼,你打吳淑貞,還是打郝珊珊?”麻婆不耐煩地道:“随便打哪一個,我都不在乎。
”鐵頭尼道:“你一定要講清楚,打哪一個。
”
麻婆道:“真讨厭!多說多話……你以為吳淑貞兇,還是郝珊珊惡?”
鐵頭尼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嗎?”
麻婆搖搖頭說:“我也不詳細,但聽說郝珊珊比較難鬥。
”鐵頭尼道:“那麼把這個難鬥的交給我。
”
麻婆道:“你不會反悔吧!”
鐵頭尼道:“豈有此理?走!”
于是她們立即向衆僧及各道友告辭,開步走了出去,迳赴寶光寺支援。
這裡,至善又問普性,關于魔營第四路進攻的目标和情況。
普性對于至善方丈屢次提出問題,心理頗為厭惡,但面部毫無不悅之色。
他安靜地道:“第四路是怪煞當道,黃靜、周潔和葉偉領導了魔兵妖女,向赤塔寺進兵。
”
至善道:“赤塔寺是由悟摩巨佛主持,這方面可保無虞。
”
普性道:“何以見得?”
至善道:“悟摩巨佛的道行高深莫測,功力已臻頂峰,那二個怪煞正好前去送死。
”
普性道:“不然,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小觑了黃靜。
此怪老奸巨猾,武功聞名魔國,又能擅用火炮,雖不輕易使用,但一旦出事,炮不虛發。
那麼,悟摩巨佛雖有金剛不壞之體,隻怕也難挨一擊。
”
至善道:“哦!請恕失言。
”
普性道:“這不能怪你,因我也是最近才探悉他的秘密武器。
”
至善道:“不知誰能破壞這種兇器?”
普性搖頭道:“那不是你我所能做到,黃靜防護火炮,萬分嚴密,任何人難以下手,……除非‘通神’。
”
至善道:“通神屬于道教範圍,我們信奉佛祖,理應通佛。
怎好通神?”
普性道:“廣義的說法,仙佛神聖本屬一體,若分界限,那是狹義的。
不過,本座雖是準巨佛,表面上看來好像名望崇高,但實際上仍是凡人,尚未修到通神,通神的境界,何況通佛難于通神,因此,本座隻好說通神了。
”
至善道:“這樣說來,我們隻得借重那邊客卿席上的三位地仙了。
”
普性面部顯出誠懇的神色,眼睛瞟向古道士,菩提真人和大貞觀主,請求道:“貧僧恭請三位道友協助通神,盼勿推辭。
”
那邊,古道士,菩提真人和大貞觀主等三仙,立即互相交換意見,略作商量之後,當由古道士起身稽首發言:“貧道與大貞道友牛性懶慢,放浪不羁,通神之舉,此調不彈久矣,在這方面無能為力,有負厚望,所以我們這二個黃冠,不勝慚惶……不過,我輩之中,尚有一位真人……”他的嘴巴說着,手指指着菩提真人,接下去道:“就是他……除了高深的道行之外,尚有拿手傑作,那就是‘通神’……現在請菩提道友講話。
”
于是菩提真人緩慢地起身立正,向玉版大師,普性以及全體僧俗作了一個綜合性的稽首之後,開口道:“貧道對于通神,若不是門外漢,便是一知半解。
要我召集靈鬼邪神,此事極為方便,隻須舉手之勞,吹灰之力,他們就會成群結隊而來,供我調遣,猶如僮仆,但要我召集正路神聖,那麼,說老實話,我的道行還差得遠了。
現在我不知道普性副座要通邪神,還是正神?”
普性道:“邪神的能力有限,隻怕不是怪煞黃靜的對手,所以我的意思,最好是通正神。
”
菩提真人道:“若通正神,比較困難,但惟一辦法是要仰仗乩仙之力,方能奏功。
”
普性道:“乩仙,你說是扶乩?”
菩提真人道:“不錯……借用乩仙之口傳話,代通正神。
”
普性道:“沙盤木筆,豈能号召正神降臨?”
菩提真人道:“神靈人靈,二者相感而應,相觸而合,若使人靈接天靈,‘人’必須具有善根夙慧,而乩仙亦欣然降壇,誠心則靈,有求必應,何況我與乩仙乃是莫逆之交,求他轉請正神下凡除妖滅怪,或許沒有困難。
”普性喜道:“若能如此,大事無妨。
菩提道友,開設乩壇,全仗你大力支持。
本寺下院甚為清靜,不知可否作為乩壇的地點?”菩提真人道:“下院正好合用,但尚須纂方四名,護壇六人,随時交替調用。
”
普性道:“什麼叫做纂方?”
菩提真人道:“纂方者,即扶乩之人也。
擔任纂方,其人必須具有—種性靈,品德純正,始能人神相接,靈氣互通,因神靈無人靈不接,人靈無神靈不通。
”
普性道:“你看本寺弟子之中,誰可充任纂方?”
菩提真人道:“等一會讓我仔細選擇。
”
普性道:“那麼,護壇呢?”
菩提真人道:“我有道童二人,名叫清風明月,現在外邊休息,可任護壇,但另外四名也要從貴寺弟子中挑選……我們開立正壇,迎接正神,而侍壇諸人必須善良,頂有正氣,此為正神所喜,始能感受,否則人神無法契合,格格不相入,就要誤事了。
”
普性道:“一切都由你作主就是了,但事不宜遲,不知何時開壇?”
菩提真人道:“立即進行。
”
于是普性就吩咐了因法師陪着菩提真人到下院去,并準備乩壇應用各物,以及調派侍壇人手。
等待他們離開會場之後,普性又派遣了玄玄長老前往協助開壇事宜,但在臨行時,又與玄玄附耳說話,其餘的仙道僧俗都沒有聽到。
這時,至善又加緊地詢問普性,關于魔營第五路的人馬以及他們所進攻的對象。
普性對于至善抓緊時間,接連不斷提出問題,并且還主張援助别的支寺,使他心裡大起反感。
在這種場合裡,全體仙道僧俗都想獲悉敵方的情況,普性說話也不便避重就輕,隻得從實回答,心雖不願抽調救兵,分散本寺的力量,可是迫于形勢,也不得不應付現實,忍痛增援支寺。
普性最初希望屬下各寺來支援本寺總部,隻因目前形勢變化,出于意表,魔營不先攻打本教古宮的大寺總部,卻分兵八路,進擊屬下的八大占刹,這就意味着支寺處境危急,而本寺雖能暫保無虞,卻不便袖手旁觀,坐視不救,這對他是事與願違的。
其實他隻想保留實力,不使大寺總部淪陷敵手,而甯願犧牲幾個或全部支寺。
如今至善追問敵情,不肯放松,顯然他的意見與普性恰巧相反。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但皮毛必須互相襯托,所以他——至善主張:大寺總部應該全力援助八大支寺。
普性講出第五路的敵人是魔國計真元帥部下的文通,牟玉琪和韓婉,進攻的目标是盧寺。
至善聽了,不禁面色大變,暗驚不已,低頭沉思,半響無語。
普性輕描淡寫地道:“鬼煞何足道哉!本座以為格德巨佛的能力,應付那些鬼物,綽綽有餘,本寺無須派人支援。
”
至善驚悸方定,搖頭歎息一聲,說道:“副座之言錯了!在魔國的東南方,鬼煞文通号稱鬼霸王,是殺人斬鬼不眨眼的魔王。
過去他原是僧人,後被我教支教迫害,在西域站不住腳跟,逃到魔國,投入計真麾下,屢建大功,封為将軍之職。
當年這個鬼霸王追随計真攻破幽冥國——鬼國,殺得地府閻王東逃西躲,何況他素與我們結有深仇,這次仗着魔國的勢力,進兵盧寺,不言可知,格德不但性命難保,而且連他的真魂或許也要化為灰塵,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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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性并非不知文通的履曆,但看到至善沉思不語,以為後者不知這個鬼煞的底細,所以故意掩遮實情,假說格德巨佛應付得了,以免再從本寺派出高手,不料至善指出文通武藝絕倫,格德巨佛非其匹敵,弦外之音,暗示本寺總部又非支援不可,于是普性明知而故問,假裝吃驚地道:“哦!鬼煞鼠輩,竟然如此厲害,倒是出于本座的意表,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