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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割骨療親的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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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脾性是很執拗的,家人就說我“擰”。最愛我的二伯父,每當我擰的時候,便笑說:“T兒,你又犯牛性了!”(T是我的小名,字很不雅,我是不能告訴你們任何人的。)至于我的父親呢,見了我便瞪眼,否則便罵,不然便打。我們哥兒四個,挨打最多的便是居長的我。

    七歲至九歲時,我的擰性已然發展得十足了。然而另外我還有得是癡氣。人家教給我一條道,明明是好道,我也許偏不走;有時候不知怎麼一來,一句話投了我的脾胃了,我又照話行事,非碰壁誓不回頭。

    當在黑龍江省安達廳時,我或者剛剛八九歲罷,家中請着老師;二伯父又身擔傳保之重,并且我也有了看小說的能力了。《二十四孝》的故事,不但看了圖,讀了說;而且早從二伯父,從外祖以及從别人口中,聽得爛熟了。丁蘭刻木呀,子路負米呀,黃香溫席呀,以及甚麼人埋兒乳母,甚麼人割骨療親,我都當作真事,而不以為是愚孝,是野蠻時代食人惡俗的留遺。

    我既然擰,當然在我是常常挨打,在我父是常常被我惹得生氣。但是,忽然,我父病了,是小小症候,無非是頭疼腦熱而已。忽然,以前所聽過、看過的《二十四孝》的故事打入我的心坎,并且迸跳起來。其時,我有一把心愛的小刀,我不時把玩着,曾經拿它試砍過懸挂着的布簾,一下子砍破一尺來長的大口子,并且因此挨過一頓好打。現在我就拿來緊握在手中,同時割骨療親的一孝,隻在我小小的心中打轉,而且終于按捺不住了。

    于是,我忽地把棉誇拉起,大腿肚很飽滿的露出來。趁沒人時,我悄悄地拿小刀往腿上一按,心中一陣狂跳,隻一試,腿上剛剛畫出一道白印;怔了怔,又狠狠一按,輕輕一刺,皮肉一涼,打了一個冷戰。看時,小小一道口子,微微沁出血來了,好疼痛!禁不住“哎呦”了一聲。二伯父叫道:“T兒,幹麼啦?”

    孝子的孝行被發現了。見了大人,一陣心酸,仿佛含冤似的,我不由唏噓起來;到底有勇氣,或者也許孝心感動天和地了罷,所以我終于忍着,沒有哭出聲來。

    二伯父把我抱在懷裡,母親微笑着。

    從床上欠起身來的父親,就哼了一聲:

    “你少惹我生氣罷,大孝子!”

    (十六年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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