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寶山,反吃主人見輕,甚或受辱逐出莊去都說不定。
這一來,連恩師師怕和镖局諸人都無顔再見,豈不大糟!照他關照心意,如非除夕天晚,或有人來喚,決不扣門驚動,那沉落地室的蒲團忽然上升,必也是他所為,一面想已成功,一面還給留臉,知道自己下穴是湊巧,無法還原,他又不能擅進,隻得暗中相助,所以蒲團升勢極緩,免得自己慌疏,不及随上,被禁閉在地室之中,表面仍作不知,隻稍點醒,用心可謂良苦,如何肯辜負他?強将手下無弱兵,既稱曾得主歡,自非庸常,再照他談吐行事,處處機警細密,口氣極壯,又能啟閉地下秘室,當非弱手,莊中後輩英俠大半年幼,便是例子,好在他還未及細談,事也未定,想等到時尋來再定,不問如何,總為盡心出力便了。
方尋思間,一眼瞥見四明一雙黑白分明神光飽滿隐含煞氣的俊眼,正注在自己臉上,似見沉吟未答,略現不快之容,忙笑答道:“小兄弟,似你這樣人品,又對我如此關照,隻我力所能及,多艱險的事也所不辭。
隻是莊中老少人等,不是飛仙劍俠,便是英傑之士,我武功有限,到時誤事如何是好?我力必出,如當我好幫手,你卻錯了呢。
”四明聞言方轉喜容道:“柳少爺來曆和功夫深淺,我全知道。
如若不濟,四明也不能拿兩條人命當兒戲,随便交給人呢。
要不肴出柳少爺至誠君子,為人義俠,到時必能幫我大忙,怎肯求說呢?柳少爺此番回去,本領決非昔比,不但周十二爺、陸五爺,便塔平湖諸位山主老少英俠,也必另眼相看。
我們暫且說到此為止,到時我自會尋上門去。
柳少爺就吃這點心,先見六少老爺去吧。
”
柳春正好洗漱完畢,吃些包子略微點饑,聞言不便再說,含笑點頭離座同行。
走的仍是昨日來路,可是情景大不相同,到處燈彩輝煌,燦若明星,人也分外的多,男女老少往來不絕,全是面有喜色。
園中林木本多,無論大小樹木,都挂有不少紗燈,燈形多半照原樹上的花果形式制成,像丁香、桂花、葡萄、藤蘿等花形大細碎的樹木,好似有花無燈,因未到時候,滿園的花燈俱還未點,就沿途這些絹紗宮燈,已照得到處光明,無異白晝。
燈光照處,那些假花樹上,不是千堆香雪一片繁霞,便是金粟飄空紫雲餌地,望去直似神仙洞府,四時同春,萬花齊放,宛然真花真果布滿枝頭,缤紛滿目。
本已美不勝收,一處有一處的妙絕,再吃積雪一映,花光雪景相與争輝,境越清麗,真令人有此真天上,不似人間之感。
柳春想不到一夜工夫點綴出這等奇景,不禁心花大放,贊不絕口。
四明笑道:“柳少爺你看好麼?這些花果,點燭的不必說了,花細不能點燭的,也都能放光明,此時都還未點呢。
等到今晚半夜各家祭天祭祖之時,到前莊高峰上去看那才妙呢!由子時後起直到正月十八,花樣一天比一天多,那時燈月交輝,花雪競麗,加上少老爺少夫人小姐和底下的孫少爺小姐們,争搶着用心思博五位老大公的高興,每年俱有不少新花樣添出,莫說初來乍見,便我們從小在此長大的,也覺眼花缭亂,不知看哪裡是好。
說真的話,真正天上神仙也未有這裡享受。
我雖是個小書童,叫我去做公侯将相。
也不舍得離開此地。
”
二人邊說邊走,連經過了好幾處回廊曲沼,亭館樓台。
柳春望見前面,已到昨日中毒暈倒之處,猛想起昨夜之事不知如何,隻顧勤參圖解,随聽主人召見,匆匆行來,也忘了問,便向四明問道:“昨夜擒的妖僧如何發落?三道嶺結果如何?”四明低語答道:
“前面不遠便是小靈湘館,我不便再多開口。
到了那裡,六少老爺自會說的。
”柳春不便再問,剛由長廊折下,走入去小靈湘館的湖堤路上,忽見靈湘館月亮門内走出幾個貌相英美的少年男女,由隔溪赤欄橋上走了過來,柳春認出内有五六人昨日見過,隻不知道名姓,忙即垂手恭立。
剛剛擦肩走過,便聽昨日頭一個和王徽說話的青衣少女道:
“二姊,明春天塞谷之行也有這人麼?他天資不惡,功力相差尚遠,這短短兩三個月光陰,就肯下苦功,能勝任麼?”底下因人走遠,沒聽清楚,答話人似說“另有安排,無須代人操心”,忽覺四明扯了一下衣服,以為催走。
正待過橋,忽又見李旸、李晃兩小兄弟由月亮門内跑出,老遠便喊:“柳兄怎這時才來?我們都快走了!家母已往小瑤宮去了,隻家父在内,快随我入見吧。
”說罷走近,李晃又指四明道:“柳少爺由今日起便移居小靈湘館,過年初五才走,已有人往他家中送信。
他和我們一起,用不着你随侍,你仍打雜去吧。
”四明望着柳春略微沉吟,低聲說道:“柳少爺,你能在此,機緣不易,過去的事不可忘了呢。
”柳春知他是指壁問圖解,笑答道:“我理會得你好意,有勞你了。
”李晃低斥道:“四明你還要說什麼?還不快走!”四明諾諾連聲,告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