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着海景和遠近的島影談古說今,直到夕陽西下,海上風雲變色時,方才回寺。
他們在山上遊了七八天,興盡思返。
二人因要打從海道走,便托寺僧代他們去雇一帆船開至上海。
寺僧就對二人說道:“你們二位不如仍從定海縣回到杭州,再從那裡北上吧。
何必海行冒險呢?”
劍秋道:“海行有什麼危險?我們又不怕風浪。
”寺僧道:“風浪還是小事。
”玉琴道:“那麼又有什麼大事呢?你這和尚說話太蹊跷了。
”
寺僧道:“二位有所不知,近來海盜非常猖獗,時出搶劫,這裡的海面不大安靜。
而且這些海盜都是有非常好的武藝,官軍也不敢進剿,所以近日到山上來的人很少,否則在這個時候,正是香火盛的當兒,山上何至如此冷落?這是你們二位親眼所見的,出家人安敢打謊?”
玉琴聽了便笑道:“唔,原來為了海盜之故。
但是我們卻不象官軍那樣的畏盜如虎,我們很想見見那些海盜有怎麼樣的好本領哩。
難道他們都有三頭六臂的嗎?一樣是個人,怕他做甚?”
寺僧見玉琴這樣說,不覺瞪着雙眼,說不出什麼來。
劍秋道:“你不要奇怪,我們決定要從海道走,遇盜不遇盜,不必多慮。
就請你代我們雇一艘帆船,決不有累你的。
”
寺僧見他們如此堅決,毫無畏懼,估料不出他們的來曆,隻得代他們去雇船,回來複命道:“這裡的船因怕海盜搶劫,大都不肯受雇。
問了許多船戶,方才雇定一艘,但是船資須要加倍,不知你們二位意下如何?”
劍秋道:“多花些錢算得什麼,請你知照船上人,我們明天一早動身。
”
寺僧答應退去。
玉琴就對劍秋說道:“我們此去海上,不生岔兒也就罷了,倘然遇見海盜,一定不要放過他們。
”
劍秋答道:“是的,我們以前逢見的都是陸路盜寇,海上的還沒有交過手呢。
”于是二人在法雨寺又耽擱了一宵。
次日清晨,劍秋取出銀子謝了寺僧,吃過了早餐,寺僧引了一個舟子與二人見面,好引導他們下山。
琴、劍兩人行李很輕簡,由舟子負着。
二人别了寺僧,跟着舟子向山下走來,到得海邊,隻見一隻半舊的漁船停在那裡,問訊之下,始知這隻漁船也是寺僧再三商量,許了重資,方才肯載二人動身的哩。
二人走到船中,雖覺簡陋,總算聊勝于無。
坐定後,舟子送上一壺茶,解了纜,離了普陀山向海中出發。
正遇順風,挂着一道布帆,望前駛去。
陽光照在海面上,鱗鱗然作金色,漁船被波浪推動,一上一下地颠簸着。
二人在船上遠眺海中風景,雪白的海鷗掠着舟上的帆邊三三兩兩地飛過,白羽映清波,很是鮮麗,增添人家的興趣。
舟行不多路,忽見前面有一帆舟,舟上立着幾個商賈模樣的人,面上都露出驚惶之色,還有一個商人倒在船舷邊,一臂已斷,血迹淋漓。
玉琴忍不住向船上人問道:“你們是到哪裡去的?為何這等形狀,莫非遇見海盜了嗎?”說時兩船靠攏過來,那邊早有一個老者顫聲答道:“正是。
我們一夥人是從海門開到溫州一帶去販貨物的,卻不料行至半途,忽遇海盜把我們所帶的金錢一起劫去,又把我們的同伴殺傷,兇惡異常,實在可怕。
現在我們都變得進退狼狽了。
”
劍秋道:“海盜在哪裡?”
一個商人指着東北面海上數點黑影說道:“那就是盜船,他們剛才行劫了去的。
”
玉琴道:“可追得着嗎?”
老者向玉琴瞧了一眼,說道:“他們坐的是打槳的小舟,我們是帆船,況且向東北去又是順風,追是追得上的。
不過我們都不是海盜的對手,追上去不是送死嗎?”
玉琴道:“你們也太可憐,海盜煞是可惡,待我們追上去,把你們被奪去的金錢奪回來就是了。
你們且少待罷。
”遂吩咐自己的舟子快追。
舟子猶豫不敢答應,玉琴拔出劍來叱道:“快追!”
舟子瞧見這樣情景,吃了一驚,不敢不依。
又加上了一道帆,那船便如奔馬一般地向東北方駛去。
劍秋、玉琴立在船頭上,大家橫着寶劍,心中充滿着不平,不顧一切地去追海盜。
海風吹動着他們的衣袂,海浪打到船邊,看看前面的盜舟漸漸追及了。
這時海盜也已覺得背後有人追趕,三隻浪裡鑽的小船一齊回過身來,準備厮殺。
琴、劍二人向前仔細瞧時,見三隻盜船上長長短短地立着十數個短衣紮額的健兒,個個怒眉豎目地舉着兵刃。
正中一艘船頭上,首先立着一個黑衣大漢,頭上戴着一頂笠帽,赤着一雙腳,手中高高舉着一對雪亮的鋼叉。
右邊一隻船上,首先立着一個錦衣華服的美少年,抱着一口寶劍,神情安閑。
左邊船上,當先立着的乃是一個秃驢,身穿藍綢的短衲,腳踏草履,右手抱着一枝镔鐵禅杖,威風凜然,殺氣滿面。
原來就是在虎跑寺蓦地相逢,後來到清泰客棧裡行刺不遂的怪頭陀。
一擊不中,翩然遠逝。
琴、劍二人本疑那怪頭陀是個空空兒之流,忽來忽往的,究竟不知是什麼一回事,以後可能再有一天重逢。
卻不意在這茫茫的大海上又見面了,怎不詫異呢?所以玉琴又将寶劍一指道:“賊頭陀,那天晚上膽敢存心不良,來棧行刺,僥幸被你逃脫。
今又在海上糾衆行兇,搶劫人家的财帛,原來你是一個罪惡滔天的海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