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人家雖欲為我而去和他們講理,但也是無效的。
不但救不得我,反恐連累你老人家呢。
”
蕭進忠微笑道:“姑娘你不要輕視老朽,須知老朽便是衛輝府的雲中鳳蕭進忠,年紀雖老,手中寶刀卻不老。
俞鵬夫婦雖是巨盜,不見得生着三頭六臂的,何懼之有?”寇玉蝶聽了,且驚且喜,說道:“我也聽得他們說起過你老人家的大名,也有些忌憚三分。
今晚我遇到了你,真是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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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進忠道:我很想援救你脫離這個苦海,但是俞鵬不在家裡,我不能去見他。
你且耐心等候,我回去後當托人出來,向他贖出你的身體。
他若講理的,老朽也不和他計較;萬一不買我的面子時,老朽倒要和他較個高低。
”
寇玉蝶聽蕭進忠肯代她出頭,自然心裡異常感激。
遂立起身來,放下琵琶,整整衣襟,向蕭進忠跪倒嬌軀,在地上叩了兩個頭。
蕭進忠伸手把她扶起,說道:“不要多禮。
”又去取出五兩銀子給她帶回去,算是纏頭資的。
寇玉蝶接過說道:“你老人家是我的恩公了。
這樣的大德,叫我如何報答呢?”
蕭進忠道:“老朽也不過激于義憤,行其心之所安,豈望你的報答?姑娘你可回去吧。
我倦欲眠了。
”
寇玉蝶又低聲說道:“這裡的人大都和他們串通一氣的。
前番我放過了富家子弟,已有人在曹氏面前故獻殷勤,說我壞話。
此刻我在恩公室中坐談了許多時候,悄然無聲地回去,也許他們還要疑心我呢。
不如待我歌唱一曲,然後再走。
”
蕭進忠道:“這樣也好。
”于是寇玉蝶拿起琵琶,緊了一緊弦子,輕攏慢撚,衒衒琮琮地彈将起來。
櫻唇輕啟,唱出一支送情郎的小曲。
歌詞雖然俚俗無意,而珠喉莺聲,清脆動聽。
加着琵琶的聲音,也是彈得異常悅耳。
蕭進忠正襟危坐而聽,較之浔陽江頭,别自有一種凄怨。
少頃四弦齊聲,戛然而止。
這時窗外雨聲淅瀝,跟着風打到窗上來,益發下得大了。
寇玉蝶立起身來,對蕭進忠說道:“恩公旅途乏倦,我不敢多驚擾,就此告辭了。
但請恩公把弱女子記在心上,他日倘蒙援救,使我早日脫離這個人間地獄,深恩大德,沒齒不忘。
”蕭進忠點點頭道:“遲早我必想法代你贖身。
老朽言出如山,決不失約。
”寇玉蝶又說了一聲:“多謝恩公。
”抱着琵琶走出房去。
蕭進忠跟着立起,等寇玉蝶走後,把門關上,獨自靜坐一歇。
聽着窗外雨聲,想起寇玉蝶方才的話,想不到自己在征途客店之内,夜雨孤燈之時,逢到了這個姓寇的女子。
她年紀雖輕,而能貞潔自守,不存害人的心腸,也是難能可貴的。
我回去後無論如何,必要托朋友援助她出這個火坑,也不負我行俠仗義之旨。
他因寇玉蝶而聯想到自己的女兒,不勝惆怅。
聽遠遠打更的聲音,更鑼已打兩下,于是解衣安寝。
次晨起身盥洗後,推開窗來一看,見天上仍是陰霾未散,下着毛毛雨。
想自己動身呢,還是留在此間?但獨處客店裡,也是無聊。
用過早餐,走到店門外去望望,瞧見離開五家那邊有一株大榆樹,樹後有數間瓦屋,門外場上放着一副石擔,還有一輛破舊的大車。
暗想這就是寇玉蝶的住處了,誰知那裡面還有殺人不眨眼的大盜呢?那個九頭鳥俞鵬究竟不知有多少本領,可惜不在這裡,不然我倒要見見他。
他們自己幹這綠林生涯,不應該逼人家的女兒作娼,又要暗害旅客,很欠光明的态度。
蕭進忠正在這樣想着,那雨又下得大一些了。
剛想回身進去,忽見那邊門開了,跑出一個亂頭粗服的小姑娘來,雙手捧着頭,哀聲呼救。
一見蕭進忠,馬上從雨中跑過來,說道:“恩公救我!”正是寇玉蝶。
背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妪,蓬着頭發,睜圓着一雙怪眼,手裡高高舉着一柄燒紅的大鐵鉗,猙獰可怖,好似海外的羅刹女。
蕭進忠料想,這個蓬頭老婦一定是蓬頭獅子曹氏了。
正要向寇玉蝶詢問究竟,曹氏早已趕到寇玉蝶近身,惡狠狠地說道:“你這該死的小賤人!老娘養大了你,卻不聽老娘的說話。
老娘燙了你一下,你卻膽敢高聲呼救,逃到門外來。
嘿!你想向誰求救?老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天倒要活活地結果了你,看人家可有什麼說話。
”說罷,便将手中大鐵鉗,照準寇玉蝶後腦勺上重重打來。
蕭進忠早已瞧得怒火直冒,跳過去一舉手,向這老妪的臂上用一點勁兒一攔。
曹氏不防半腰裡殺出個程咬金來,手中那柄鐵鉗早已不翼而飛,同時曹氏的手腕上覺得有些麻辣辣的。
她從來沒有吃過人家的虧,見蕭進忠是個老頭兒,立刻破口罵道:“哪裡來的老賊!敢來管閑事。
老娘打自己家裡的人,打死了也不用人家來幹涉,你算有本領麼?老娘卻不佩服。
”
蕭進忠指着她也罵道:“老乞婆!我已知道這小姑娘可憐的身世,你敢把她這樣虐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