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一樣了。
和記憶中的,甚至幾年前的他也不一樣了。
烏黑的短發,讓他看來陌生了許多,多添了幾分成熟,少了那種驚世的眩目。
臉也一樣,依舊是那種完美的色相,眉宇間卻多了幾分滄桑。
但凡是人,都是會蒼老的。
這,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有些不習慣,那種帶著笑意,溫柔地如同和風一樣的聲音。
和記憶裡的空曠虛無,一點也不一樣。
是什麼讓他改變了?是因為這個女人嗎?平凡的,在這世上如同不起眼的塵埃一樣普通的女性,能夠讓他露出那種神情嗎?他不是永遠淡然的嗎?他不是無求的佛陀嗎?對一個人間的女子,為什麼會有那種如同……有情……的表情?還是,太淵本來就在胡說,隻是和以前一樣,開了個無聊的玩笑……但是為什麼?寒華,你為什麼要來?難道,太淵空泛的推論讓你動搖……還是……你心中早已有了懷疑的存在?他為什麼那樣看著那個女人?那不是珍惜、憐愛嗎?還讓她用手整理他的頭發?那不是隻有我……這個念頭一起,他的心中蓦地一驚。
“謝謝。
”白晝接過了保溫盒,那種溫熱讓他心裡一暖。
“不用!”對方有些臉紅了,盯著自己的腳尖:“你最近身體不好,還是不要吃外面的東西比較好。
”
“所以謝謝你的細心。
”他慢慢靠到身後的樹幹上。
眼角瞄到有人指指點點,她的臉更紅了。
結結巴巴地應付了兩句就跑開了。
白晝的笑容慢慢停住,慢慢苦澀。
隻是見過幾次面,不應該這樣接近的人,但……她有一雙深邃的眼睛,烏黑得很特别,雖然不是那麼清冷,但看著,卻是另一種相似,如同……那種有著情意的……
他站直了身子,慢慢往操場走去,那裡的樹木多些,會讓他氣息順暢一點。
遠遠地,一群年輕的孩子在踢球,活力四射,隻是看著就令人開心。
他把盒子放到一邊,坐了下來。
看著看著,有些目眩,他揉了揉額角,靠在樹上。
連陽光,也可以那麼刺眼。
多麼像一千年前,依附炙炎神珠的身體,為了平衡那種上古的神力,隻能告别陽光,與冰雪為伍。
今天,身邊總環繞著一種冰雪的味道。
熟悉的……冰雪……他猛地睜開眼睛,回頭看去。
在樹木林蔭間,有一個白色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集中渙散的視線。
心裡一緊。
“是你。
”他輕輕地說,卻更覺得像是一個日光織就的幻象。
“嗯。
”那種聲音、語氣,除了他,還能有誰?
“寒華。
”這一聲,似歎息,似怨怼,總有說不明的無奈。
他似乎總是這樣叫著自己的名字,聽來,似乎有著無邊的空曠疏離。
明明,是觸手可及的距離……
“是為什麼而來的呢?上仙。
”白晝微笑。
這笑,虛無迷離,和剛才……
“你喜歡剛才的那個人?”寒華疑惑地開了口。
白晝擡起頭來,不解地看向他:“什麼?”“你對她,似乎是有著情意?”
白晝皺起眉,為他的問題感到困擾:“我和她……”目光突然一閃,他改了口:“現在或許還沒有,但我會試著愛上,人總要尋個伴侶的,不是嗎?”
“你要娶她?”寒華問得很不确定。
“為什麼不行?她雖然隻是一個凡人,但我既然已經不是佛陀了,隻要深得我心,攜手白頭又有什麼關系?”
是這樣嗎?寒華看著他,兩人間洋溢著生疏的沉默。
“無論如何,你曾經是佛陀,兼濟天下之愛與人世間的情愛多麼不同,這與你受奉的教義大相違背。
”
“你錯了,寒華上仙,我不是什麼佛陀。
世尊在受印點化的那一天就對我說過。
優缽羅,隻是一種執迷,為佛者,心中必澄明一片,我雖能參透世情,得悟佛理,但我本身就是人心中的六欲七情。
所以,縱然我被尊為佛陀,但在西天諸佛的心裡,我,隻是一個特别的俗物而已。
”
釋迦座前淨善尊者……對于昔日的天界來說,這個稱謂是多麼尊貴不凡,而現在,這個稱謂的主人卻帶著無奈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你們總在說我是世間最通透的神明,我可以執掌世間萬千人心。
但,我卻不認為我有多麼透徹,我能夠一眼望穿旁人的心思,卻無法從根本上改變人心中的痛苦。
世尊所說的理想世界,我根本無能為力。
”白晝一陣苦笑:“你又知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麼才堅信自己偏離了佛道,離開白蓮花台,被困在衆生輪回盤裡?”
寒華緩緩地搖頭。
“是為了翔離。
當年太淵來到了白蓮花台,要我插手他和共工之間的仇怨。
以我的個性,當然是不會答應的。
可是,我到最後,還是答應了。
”
“為了什麼?”
“心,翔離的心,我看見了他心裡堆積了無數的痛苦,是那麼地刺骨錐心。
隻是看了一眼,連我的心也開始隐隐作痛。
太淵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他知道,佛法道理,他絕對辯不過我。
我唯一的弱點,就是對這執著之心的迷惑。
最後,我雖然在翔離心裡為他找回了一絲神志,但我也受到了他執著的情感所迷惑,失去了應該是無求無礙的佛心。
”
原來,當年是他救了将死的翔離。
“起死回生不難,難的,是尋回心中求生的欲望。
太淵也明白,我可能是唯一可以打動翔離的人,所以……”毀了優缽羅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