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之心。
“其實,如果我不願意,他又怎麼能夠強迫我?我之所以會堕入魔道,是因為我心裡其實對自己的信仰早就起了疑惑,這些隻是讓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疑惑?”
“在許多年以前,在我和太淵認識以前,就發生過一些事,從那以後,我的修行,包括法力和佛理,早就停滞不前。
其實,優缽羅早就入了魔道。
繼續留在白蓮花台,是因為我和人有過約定,在我沒有真正明白自己想走的路以前,必須留在那裡,不能離開。
”
“你早就不是佛陀了?”就算是寒華,也是微微一驚。
“對,很久以前,從我知道佛法并不能填平失去的痛苦開始,我的心就動搖了。
所以,我的心裡,早就沒有了什麼兼濟天下之愛。
”白晝把頭轉了過去,陽光投射在他烏黑的發上,閃出點點光芒:“我隻要一份自私的,微小的人間情愛。
隻要能守住這一點執著的心,哪怕隻是一個眨眼的時光,對于我來說,也就足夠了。
”
優缽羅早就消逝了,白晝,不過是一個自我的凡人。
不知為什麼,寒華有一些不安。
……你不明白‘失去’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這一千年的距離,把大家阻隔得太遠。
這一刻的白晝,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陌生。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寒華”,他也能這樣平靜地訴說這些嗎?隻怕,也是一樣的。
沒有了……他的心裡,已經失去了希望。
他對于“寒華上仙”不是無情,而是太過失望了……
“是我虧欠了你的。
”這是寒華所說出過的,最接近于道歉的話了。
突然地,一股憤怒湧上了白晝的心頭。
如果寒華一如既往地冷漠倒也罷了,可偏偏說出這種帶著憐憫的字句,這讓他怎麼甘心?他猛地轉過頭來,臉上有著抑止不住的怒氣:“寒華,你以為,一千三百多年,隻用一句虧欠就能敷衍過去了嗎?你以為我會需要别人的可憐?收回你的話,然後離開。
這裡是污濁的塵世,根本配不上你,回到你的長白幻境,當你沒血沒淚的神仙去!”一番話說得聲疾色曆,少有的色形于外。
寒華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之間這麼失态。
看見寒華微沈的神色,白晝的心又一酸,柔軟起來。
“寒華。
”他微不可聞地低歎了一聲:“我們早就告别過了許多次了,真有什麼愛恨情仇,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已經沒有精力再去糾纏了。
我隻是想安安靜靜地走完這一程,你放過自己,也放過我吧!回長白山,過你長生不老的日子,由著我過我凡人的生活,好嗎?”
“你對我的情意,是不是從沒有改變過?”寒華擡起了眼睛,定定地看著白晝。
白晝愣住了,愕然地回望著他。
“這一千多年,是不是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們之間的種種?”寒華追問。
白晝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偏向一旁。
過了很久,他迷離的目光才又落回了寒華的臉上,看進了他滿是堅毅的雙眼。
那如冰雪一樣的眼神……“如果你堅持想知道的話。
”白晝近乎自嘲地微笑:“不錯,從開始到現在,整整經過了一千三百三十五年。
我對你,從來沒有改變過。
雖然明明知道這是一點好處也沒有的事情,可是,我沒有辦法管束自己的心。
說來,這種盲目的愛戀,還真是可笑呢!”
“哪怕,我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不,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區别。
寒華還是寒華,隻是以前對我有情,現在沒有罷了。
”他輕撫著自己的胸口,淡然地說:“我始終認為,一切隻是天意弄人。
我有緣遇上了你,卻沒有緣份和你長相厮守,世間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了。
你我之間,不存在誰虧欠了誰,隻是命裡注定了要錯失對方而已。
”
“跟我回長白山吧!”
白晝的笑容一瞬間僵在了唇邊,下一刻,鮮血肆意地從他嘴裡湧了出來。
捂不住的猩紅色從指縫之間滿溢,濺到了白色的襯衫上,他彎下腰,草地上頓時也有了點點紅斑。
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總是在受傷,總是嘔血,總是在自己的面前……
等到寒華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的手已經扶住了踉跄的白晝,潔白的紗衣上已經濺到了血色的紅痕。
依賴著寒華的扶持,白晝擦去了漸漸停歇的血漬,目光移到了扶住自己的那雙手上。
修長潔白,堅定有力的手,穩穩地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這雙手,曾經誓死護衛過自己,更曾經親自扼殺過自己,曾經熾熱,曾經冰冷,這一回又是什麼?
“你還沒有聽明白嗎?請你不要這麼殘忍,放過我吧!”他近似絕望地低語。
“這個渾濁的世間隻會讓你的力量加速消散。
跟我回長白幻境,你能活得更久一些。
”
“活得更久?那有什麼用呢?寒華,活著對我來說,已經變成了一種煎熬。
你不明白,我在這種煎熬之中活了多久,在冰冷的忘川裡……”說到這裡,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被遺忘了一千年,整整的一千年。
我很清醒,身體還有感覺,睜開眼睛也能看見。
卻沒有辦法說話,沒有辦法移動半寸,你不可能知道那有多麼可怕!有時候,我實在怨恨自己不是個凡人,你看他們,來了又走,走了再來。
這一生,下一世,多麼地泾渭分明。
”他輕輕地掙開了寒華的手掌,仰頭望向天空,那藍天泛著刺目的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