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毬門附近的守軍抽調了一部分,補充到七星門和普通門去。
含毬門部分守軍調離以後,門前的朝鮮軍又開始發動新一輪攻擊。
在明軍火炮齊射過後,他們依仗着遮擋視線的硝煙前進,戰戰兢兢。
城頭的日本兵輕松地望着下面的手下敗将,計算着這次能幹掉幾個人,他們連鐵炮都不屑使用——朝鮮那些廢物,就算靠近城牆又能把我們怎麼樣?
可當朝鮮軍隊抵近城下以後,意外發生了。
其中數百名朝鮮士兵作了一個奇怪的舉動:他們把身上的衣服撕扯了下來。
裡面,露出的是明晃晃的明軍铠甲。
日本人看到為首的一個人,一臉猙獰、面部全是憤怒和無比強烈的複仇欲望。
這人就是得令而去卻一直沒露面的祖承訓。
在初六的戰鬥中,李如松發現日軍對朝鮮軍有強烈的優越感,鄭希賢、金景瑞攻城的時候,日軍甚至敢出城反擊。
李如松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安排這兩位朝鮮将領在初七又進行了一次試探攻擊,果然日軍又一次開城出擊,再次證明了他“日軍極端蔑視朝鮮軍”的猜想。
這種對朝鮮軍極度輕視的态度,是平壤日軍的第五個緻命破綻。
李如松叫來了祖承訓,他知道這個人對平壤日軍擁有心結。
有時候心理陰影會讓人頹廢,有時候卻可以讓人戰力倍增。
李如松相信祖承訓是後者。
祖承訓和他的部下換上朝軍軍裝,混在李镒、金景瑞的攻城部隊裡,此前一直沒動,這是李如松埋在南城的一顆巨大的定時炸彈。
現在這顆炸彈終于爆炸。
祖承訓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他自從去年七月以來,一直背負着沉重的恥辱感。
這種恥辱感,隻有在平壤才能得到洗刷。
祖承訓甩掉朝鮮軍服,如同一頭出籠的猛虎,怒吼着撲向含毬門。
在他身後,數百名明軍精銳如疾風烈火般席卷而來。
倦怠的日軍一時間無法适應突然加快的攻擊節奏,兵力又不足,含毬門前險象環生。
如果是小西行長自己親眼觀察,說不定會注意到那些“僞朝鮮軍”的破綻。
可惜他已經被吳惟忠吓破了膽,隻敢借助大石荒河助的眼睛來觀察——後者是個粗豪武者,視力可能很好,但觀察力就不行了。
南方面軍主帥李如柏一直在遠處觀戰,他看到祖承訓的突然攻擊讓守軍陷入混亂,立刻揮動将旗,命令明軍主力緊随其後,千萬不可讓這個寶貴的戰機白白錯過。
沖在最前頭的,是屬于浙兵系統的駱尚志。
駱尚志是一員猛将,也是名武林高手,據說他擅用八十八斤大戟,能舉八百斤石鎖,因此号稱“駱千斤”。
他帶頭沖鋒,手持長戟揮舞如風,極有聲威。
李如柏在出發前建議說在城下堆起沙橋,誰知駱尚志大手一擺,說不用,你看着吧。
駱尚志率部沖到含毬門下,正趕上城頭的日軍被祖承訓的突然猛攻折騰得灰頭土臉。
随即又見從明軍陣裡騰起數十個黑影,蹭蹭躍至到半空,越過了城牆直朝城裡飛去,猶如神兵天降。
日軍哪裡見過這等陣勢,當下駭然驚絕、肝膽欲裂,叽裡哇啦一陣亂喊,心說這仗沒法打了……
慢着,這情景不是武俠小說裡頭的麼?普通人哪有這種本事?
确實,一般普通人真沒這種飛入城中的本事,但有一種普通人是有的——死人。
駱尚志在進攻之前,耍了個花招。
他事先弄來了不少屍首,套上明軍衣服,然後綁到投車上,扔過城頭去。
那時候爆炸的祖承訓已經殺過去了,日軍正慌亂之間,又看到空中有無數明軍越過城牆飛進城裡,心神大震,哪裡還能分辨半空飛的是死人還是活人。
浙兵利用這段千載難逢的空窗期,擡來鈎梯貼上城牆,下方有人死死固定住。
駱尚志一馬當先,竄上梯子直朝城頭沖去,他身手矯健,眼看隻再幾下就能登上城頭。
誰知快到城頭時,一塊飛石突然砸來,正中駱尚志的小腹。
若換了别人,恐怕這一下便直接被砸下城去;但駱尚志體格極強,硬是生生扛住了這一下。
駱尚志強忍劇痛,翻身登上城頭,砍翻周圍日軍,大呼前進。
浙兵見主将如此給力,全都紅了眼,嗷嗷地一窩蜂往城樓上沖。
上去的明軍一腳踹翻日軍旗幟,把大明龍旗插上了含毬門高高的城樓。
日軍被這股勢頭壓倒,驚慌地向後退去。
日軍防守這一段城牆的将領是五島純玄,他在祖承訓、駱尚志的狠狠打擊之下,短時間内損失了太田弾正、江十郎、青方新等數位五島家重臣和數百名士兵——更危險的是,含毬門已不複為日軍所控制。
固若金湯的平壤城防,終于露出了第一道裂紋。
李如柏大喜,催軍前進。
駱尚志等人在前頭浴血奮戰,他們的遼東軍在後頭忙着砍人腦袋争功——李如松開戰前的囑咐他們全抛到腦後了。
五島的心在滴血,他的封地不過一萬五千石,此次帶到朝鮮七百多人,已經是傾家而出,可就這麼一會兒,便損失了幾乎一半。
五島悲哀地發現,剛才小西行長幾乎調光了南城所有的預備隊,現在他已經無兵可用了。
南城含毬門的失陷,已經被日軍指揮部察覺——沒辦法,登上城頭的明軍都開始學駱尚志,把日軍旗幟丢下來,換成大明龍旗,一時間含毬門上旌旗飄飄,隻要不是色盲都能分清楚怎麼回事。
小西行長大驚失色,立刻從七星門的守備部隊抽調一部,前往南城支援。
再說七星門攻擊的明軍,為了保護加入登城部隊的大帥李如松,在張世爵指揮下,火炮部隊一口氣向前推進到距離七星門不到兩百步的地方。
這個距離非常危險,稍不留意就會被日軍從高處打擊到,造成大炮和操作人員的損失。
可這個節骨眼上,張世爵顧不得了。
明軍冒着城頭巨石滾油弓箭鐵炮的猛烈打擊,一面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