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把髒水潑到李如松身上去。
譬如柳成龍和李如松在退兵前發生的争吵中,李如松就絕無可能不談這個要命的問題,他又不是傻子。
可在柳成龍筆記裡,卻完全看不到一點痕迹,這顯然不符合常識。
出現這種情況,除了之前所說的問題外,另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柳成龍本人正是朝鮮方面負責運輸和提供糧草的,他也不傻,當然也不會說自己工作沒做好,主動露自己的短闆。
于是在他筆下的李如松,就隻能是一付全然理虧而又怯懦的模樣。
這無疑是他對李如松退兵異常不滿的怨念在作怪,因此極力把李如松描繪成了這個樣子,好顯得他正義凜然。
不過即使這樣,在其它那麼多私人筆記甚至朝鮮正史中,還是留下了我們前面挖出來的那些零碎資料,能讓我們替李如松一洗蒙了幾百年的冤。
事實終究是事實,是怎麼樣都掩蓋不住的。
比如《宣祖實錄》曾經記錄下一段朝鮮君臣對話,很具代表性:
上曰:“賊情則然矣,天將之欲和者,何意耶?”元翼曰:“碧蹄一敗之後,畏縮如是。
”上曰:“自古,兵家勝敗,不可常也。
豈以一跌而如是也?”
………………
上曰:“天朝糧餉,不用故耶?”元翼曰:“天朝糧餉亦用,亦留兵粍食者,幾一萬六七千,往來之數不在此中。
所以難繼也。
”上曰:“予意提督雖進,似無可爲。
其軍不滿三萬,雖進何能爲也?”元翼曰:“天將亦言其如此,謂曰:‘兵少而能有濟耶?不量而請戰,眞是癡朝鮮也。
’”
可見朝鮮人自己對于補給問題的短闆心知肚明,隻不過他們還是堅決認為李如松是“畏縮”,這其中心态,可堪捉摸。
二則是無論是對李如松以及宋應昌來說,沒糧草最多就是在臨津江一線呆着,等糧草補給上來,戰馬補充完了再開戰就是。
宋應昌和李如松又不是朝鮮君臣,他們是明軍的大帥和經略,完全不介意朝鮮晚幾年解放,他們兩人最介意的是明軍的傷亡。
不過這話,他們是絕對不會對朝鮮人說的。
所以糧草問題提過就可以了,反正大家心裡明白,用不着多說。
至于其它的,恐怕李如松根本不在乎,随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就成。
我覺得他當時的心态,很可能是老子給你個理由就不錯了,哪怕不給理由都沒什麼,你們能怎麼樣。
因此張世爵當着他面毆打李薲,除了明軍将士們因為缺吃少吃病困交加而普遍滿腹怨憤之外,很可能也是李如松暗示的。
以他那驕橫的性格,在國内就敢毆打同僚文官,何況是朝鮮官吏。
柳成龍自己工作沒做好,居然還敢和他當面叫闆,那麼讓手下給對方點教訓這事,他完全幹得出來。
反正打了也是白打,還可以不再和朝鮮人扯皮,打得好。
至于他在退兵時對朝鮮人耍的一系列手腕,如果真的有這些情節,那麼我覺得很大一部分原因和當初祖承訓兵敗回撤時一樣,生怕朝鮮人給他搗亂。
譬如萬一朝鮮人不知進退甚至故意使壞,乘他及明軍還在坡州時,直接向漢城開戰,那麼明軍勢必隻能和出動的日軍決一死戰,這類情況是李如松絕不願意願意看見的。
不過李如松也很清楚,隻要他大軍開到平壤,沒了明軍撐腰,這幾位朝鮮官員就絕不敢去招惹日本人。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
再一個可能,就是這些是朝鮮人的屈筆。
因為隻要故意不提他退兵的理由,不用說其他的,單單李如松轉身就走的這個行為,就足以讓人覺得他是因為膽子小逃跑了。
這個可能性,在我們看來是最大的。
因為事實上,朝鮮人這個“辨誣”策略非常成功,幾百年來九成九的人都說李如松在碧蹄館之後退兵,是因為被日本人打破了膽,他們和柳成龍們一樣,幾乎一緻忽視了明軍因糧草不足而陷入的慘烈現狀,更别說還有側後一支敵主力軍團的窺視和正面幾乎一倍于明軍的日軍了。
可憐的李大提督,從甯夏戰場下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風塵仆仆趕到異國他鄉的朝鮮,一路前進沖到平壤城下,神機妙算身先士卒,僅僅兩天半就拿下了平壤堅城。
孤軍遠征懸兵海外,以傷亡三千的代價,殺死殺傷敵軍一萬多,強攻敵人大軍防守的都城一戰而下,這在軍事史上都可以大書特書一筆了。
碧蹄館一戰,他依然身先士卒,沖鋒在前撤退在後,以三千騎兵對日本戰國名将統帥的三、四萬精銳,與五倍于己的敵軍直接交戰,部隊在野戰中堅持了數個時辰不潰,最後以傷亡千餘的代價殺傷三千以上日軍,重創對手後全身而退。
以這兩戰的表現,稱李如松和他所部為亞洲第一強軍都一點不過分。
兩次戰鬥,明軍總計傷亡四千滅敵萬五,在這個數字中,明軍死亡不過兩千,日軍死亡則超過了一萬,上限能到一萬二、三,如果以死亡數來算戰損比的話,高達到一比五至一比六。
不誇張地說,這兩次戰鬥明軍殺傷的日軍數目,在日本國内足以讓一個百萬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