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老匹夫拿過來,重重打四十大闆。
于是他的三名騎手當即啟程,去鎖拿柳成龍。
正在這時,查大受的家丁李慶過來送信,李如松順嘴問了他一句臨津江裡有沒有船?李慶說有啊,暢通無阻。
李如松這才知道是誤會了,趕緊派人再去把那三個騎手追回來。
幸虧李慶回來的早,不然柳成龍就要白白挨上一頓闆子。
經過這兩次事件,朝鮮将領對李如松的印象更壞了,那個克複平壤的偉人已經變成了一個自私、怯懦以及殘暴無比的形象。
所以後來李如松派了戚金、錢世祯去給朝鮮人解釋,說日本人要送還王子,退出漢城,等一退出去再追着打。
柳成龍卻堅持說日本人不可信!潛台詞是你李如松也不可信。
結果雙方帶着情緒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朝鮮人的委屈是可以理解的,這畢竟是發生在他們自己國土上的戰争。
現在國都未複,王子未回,還有半壁江山淪陷敵手,可卻要議和了——更何況,議和就議和吧,朝鮮人自己居然沒資格參與,隻能眼睜睜看着中、日使節往返道中,往往要拼命打聽才能稍微了解到一點端倪。
這确實是一件不公平的事,但誰讓大明是朝鮮的父母之邦呢。
在那個父命如天的時代,老爹說什麼,作兒子的隻能聽從,不能還嘴。
朝鮮方面既沒有發言權,也打不過日本人,更不敢公然與明軍撕破臉皮,那麼便隻能忍受這種不公平待遇,任由“封貢議和”在眼皮子底下有生有色地開展起來
三月二十五日,宋應昌見到了從漢城返回的沈惟敬。
在聽取了沈惟敬的彙報之後,宋應昌贊揚了他幾句,然後說這次和議你全權負責。
沈惟敬受寵若驚,大為欣喜,知道自己的腦袋暫時是保住了。
宋應昌說接下來你去日本把降表拿回來,就算是大功一件,給了他兩百兩白銀,七竿旗号,用來曉谕各處不得擅自行動。
沈惟敬接了東西,忽然想到一件麻煩事。
日本方面要求去日本談判的,是大明朝廷派出的欽差。
可無論是李如松還是宋應昌,都沒有權力再分派欽差。
可如果把文書發北京,再等北京派欽差過來,不知是哪年的事情了。
宋應昌微微一笑,說這不用你擔心,我都安排好了,說完他叫進來五個人。
其中兩個人是沈思賢、胡澤,都是老熟人了。
還有三個人,一個叫吳宗道,是浙江紹興人,是個武舉子,在朝鮮呆過很長時間,了解當地的情況;一個叫謝用梓,是浙江餘姚人,是駱尚志的幕僚;最後一個是徐一貫,也是浙江人,前一年還跟着黃應陽、夏時來調查過戰場。
宋應昌指着謝用梓和徐一貫兩個人,說老謝你是參将,老徐你是遊擊,反正日本人不懂,你們倆現在就是朝廷欽差,代表咱們大明去日本談判。
沈遊擊以及吳、胡、沈四個人會在釜山配合你們。
謝、徐二人的反應很激烈,倆人直接吓哭了……
明朝人的視野沒有後世那麼開闊,在大多數大明子民眼裡,中原以外的朝鮮已經算是蠻荒之地,更不要說比朝鮮還遙遠的日本了。
尤其是倭亂之後,日本更是被描繪成是惡魔之巢,裡面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鬼怪。
現在宋經略居然讓他們不帶一個大兵就去日本談判,這不是往死路上送嗎?
謝、徐二人連哭帶喊,扒着門框不肯離開,宋應昌壓根不搭理他們,任由他們耍賴。
謝、徐二人沒辦法,隻能哭哭啼啼上路了。
三月二十六日一大早,沈惟敬等四人跟着那兩個哭得眼睛跟壽桃似的大明使臣離開義州,踏上前往日本的漫長旅途。
朝鮮人成心想破壞議和,他們看到謝、徐兩位使臣這麼沒出息,又開始動起小聰明來。
在一次陪他們吃飯的時候,朝鮮人偷偷吓唬這兩位爺:“聽說日本人特别兇殘。
你看以前去日本出使的大臣,幾乎沒有活着回來的。
秀吉窮兇極惡,殺了他的君主。
怎麼可能會善待你們。
肯定為了報平壤之戰的大仇要幹掉你們。
你們還是趕緊跟宋經略說清楚,别被沈惟敬騙了。
”
謝、徐二人一聽,頓時唉聲歎氣,相擁而泣:“這一次去,是九死一生啊。
咱哥倆今年都三十七了,兩位娘親也都是同年生人。
如果這一趟咱倆死了,她們得多傷心呐。
”
這邊廂哭得凄涼,那邊廂卻吃得高興。
沈惟敬早見慣了日本人的手段,一拍胸脯,神氣十足地說:“等我到了釜山,日本人膽敢拘禁我,我就自缢而死。
屆時大明百萬大軍會為我報仇的。
”
看看,這就是大騙子與普通人心理素質的差距。
這份膽氣,讓朝鮮人很佩服。
朝鮮國王聽到這次宴會上的故事,感歎說沈惟敬是個壞東西,膽量倒是不低。
幾入敵營不見懼色,也屬難得了。
沈惟敬酒足飯飽之後,連拖又拽,帶着謝、徐二人直奔着龍潭虎穴而去。
朝鮮人一見吓唬不住他們,隻得又去找宋應昌詢問。
這次他們學乖了,不再提和議的事,而是委婉地問說第二批援軍什麼時候到。
因為宋應昌說過,和議是為了拖延時間,拖到第二批援軍入朝就會繼續進攻。
宋應昌說了一句話,朝鮮使者臉差點沒吓綠了:“援軍?有啊,暹羅兵就快來了。
”
怎……怎麼暹羅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