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勢,一望可知。
此時朝鮮軍裡唯一還保持理智的,隻剩裴楔一個人。
他早就約束部下做好跑路的準備,見勢不妙,立刻帶着十二條船撥轉方向,準備撤退。
元均遠遠看到裴楔臨陣脫逃,下令把他攔住。
可這時日軍的突襲已經開始,誰也顧不得誰了。
藤堂高虎成功地把朝鮮軍拖入亂戰之後,格外興奮,親自揮刀殺上去,專挑個頭大的砸;另外一位敗軍之将脅阪安治更是身先士卒,浴血奮戰,前後親自奪取的戰艦就高達十六條。
加藤嘉明原本是擔任後軍,一直在兩軍接戰後才叢趕到。
他一看這陣勢,心想不行,不能讓藤堂搶了太多功勞,二話不說,帶着自己外甥等人一口氣殺到了最前方。
他的打法更加兇悍,先是強行登了一條船,殺光水手,再找另外一條船。
中途他數次落海,抓着小船浮上來,抹掉臉上的海水,繼續殺。
一時間,慘叫聲、喊殺聲、火器射擊聲和船隻沉沒發出的斷裂聲交織到了一起,成為一場死亡交響樂。
日本水軍的這幾員大将個個如同嗜血的鲨魚一樣,瘋狂地殺戮着,他們等待這一刻,等的實在太久了。
這些李舜臣的手下敗将,終于找到了出氣的機會。
一直到戰鬥快要結束了,駐屯竹島的鍋島勝茂這才匆匆趕到現場。
他發現朝鮮艦隊被消滅的差不多了,十分沮喪,這時他手下一指,說岸邊還有好幾條呐。
他心中大喜,沖上去把這些船搶到手,也算立了功勞。
他還不忘派了成富茂安突入戰場,也砍殺七百餘人。
鍋島勝茂甚至還有心情坐下來欣賞海戰,說我小時候被秀吉大人帶着去欣賞過芳野的櫻花,而眼前這番美景,比芳野櫻還要絢爛奪目啊。
這一場大戰持續了半天,朝鮮水師幾乎全軍覆沒。
李舜臣的親密戰友、全羅道右水使李億祺、忠清水使崔湖等人在一片混亂中相繼投水而死,這些水師精英的淪亡,令人扼腕歎息。
三道水軍的最高統帥元均看到大勢已去,隻得收攏附近的二十餘艘船隻,朝着岸邊靠攏,希望能登岸逃出生天。
元均也不想想,同樣的虧他都已經吃過兩次了,日本人怎麼會不準備第三次?
等待元均的,是島津義弘早早埋伏好的三千生力軍。
這支部隊原來駐屯在唐島,開戰後悄悄移至漆梁川附近,就是為了伏擊慌不擇路的朝鮮水軍——由此可見,日軍這一次的水軍攻略,是早有預謀,而且籌劃相當周密,水、陸兩軍表現出了驚人的默契。
這一戰下來,朝鮮水師所剩無幾的殘兵,被毫無懸念地屠戮一空。
元均在亂軍之中試圖逃跑,可惜因為體型太過肥胖,動彈不得,隻好靠在一棵松樹旁喘息,被追來的日本士兵一刀殺死。
後人有詩贊曰:閑山一島國南門,底事朝廷易将頻,不是元均初負國,元均之腹負元均。
另外還有一種說法認為元均沒有戰死,隻是被俘,或者逃出生天了——但無論哪方面的史料,從此都再沒有關于這個人任何活着的記錄。
因此,即使他僥幸活下來,“元均”這個名字也已經在漆梁川劃上了句号。
不管怎麼說,元均總算是力戰而死,因此後來他被李朝追授為從一品左贊成,原陵君,身後恩榮不輸給其他殉國的朝鮮将領,與李舜臣平級。
時人對元均似乎還頗有同情,說“均雖敗死,似非不忠不義所緻。
”
他當然不是不忠不義,他隻是無能。
在戰争期間,無能對高級将領來說,也是一種罪過。
戰鬥結束以後,藤堂高虎和加藤嘉明都認為自己立的功勞最大,幾乎大打出手。
最後還是松浦鎮信出來打圓場,說藤堂先在夜裡安排下哨船,又幹掉了元均,理應頭功。
秀吉聽說以後,封了藤堂高虎總督天下海船之政,賜了桐花徽号,茜紅舟幕,以表彰他的功勞。
朝鮮水軍在這一役,不必提損失有多少,隻要知道還剩多少就知道了:十二艘闆屋船。
這還是裴楔當機立斷才保存下來的。
可見在漆川梁的戰鬥中,朝鮮水軍是毫不誇張地全軍覆沒。
裴楔從戰場撤退後,直接退回閑山島。
他知道不可再守,就遣散了島民,燒毀了軍器物資,返回麗水。
他的十二艘戰船,為朝鮮水師留下了寶貴的種子。
不過裴楔到底算是抛棄主帥臨陣脫逃,就連李舜臣都無法原諒他,也算是個悲劇性的人物。
漆川梁的敗戰傳到漢城,朝鮮君臣如被雷擊,全都傻了眼。
怎麼辦?隻能再度啟用李舜臣。
于是,漆梁川海戰結束後的第十天,李舜臣官複原職,來到麗水。
等待他的隻有裴楔的十二條船,這是三道水師全部家當。
早幹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