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斥候都馬不停蹄地傳來壞消息:“敵人已至屯山嶺!”(九日)、“敵人已過宿星嶺!”(十一日)“敵人前鋒已抵達蓼川邊!”(十二日)。
蓼川邊就在南原城東南四十裡,日軍出現在這裡,說明戰鬥已經一觸即發。
從南原的城頭,楊元可以看到遠處村落滾滾黑煙,那是日軍一路燒殺搶掠的标記。
南原城裡已經擠滿了軍民,都是這幾天從附近逃難進來的。
這個時候的楊元,應該在心中掠過一絲念頭:“幹脆撤退吧。
”
六千人對五萬人,根本不成比例,很難守得住。
可是南原和晉州不一樣,晉州丢不丢無關大局,南原一丢,整個全羅道就沒了。
這個責任太大,楊元不敢承擔。
唯一能讓他稍微放心一點的,是朝鮮兵使李福男的到來。
李福男是一路從求禮潰退而來的,到了南原時身邊隻有五十多人。
當時南原附近已經有許多日軍小部隊聚集,李福男毫無畏懼,大搖大擺地從敵人之間穿過去。
日本人被這種大膽舉動驚呆了,居然沒前去阻攔,就這麼讓他進了南原城。
楊元對此十分佩服,拍着李福男肩膀說:“擁兵自保者,滔滔皆是。
而公獨以孤軍赴之,南朝一李侍郎矣。
”
八月十三日,日軍主力抵達了蓼川邊。
仿佛為了炫耀兵威似的,他們擺列出了無比煊赫的陣勢,拉開了兩道陣線。
第一道陣線由小西行長的第二軍團組成,從防川由禅院一直穿過長城橋,圍到南原西門;第二道陣線由島津義弘、來島通總、加藤嘉明的水師組成,從漆場截斷河流,沿越川、栗場到大毋泉,與西門陣線連接到一處。
日軍把本陣設在了鄉校山和麒麟山上,在城外四處建營,豎起大旗,号角連營,光是支起來的陣幕就連綿不斷,層層疊疊。
時人形容是“相續結陣,連延互回,月暈百匝”聲勢極其浩大。
這是刻意地炫耀武力,吃準了守軍不敢出城。
楊元确實不敢出城,他正忙着分配了守城任務。
他自己和李新芳守東門,千總蔣表守南門,毛承先守西門,朝鮮軍戰鬥力偏弱,讓他們守北門。
楊元還接連下了數道命令,整肅軍紀,明确号令,絕不讓部隊未戰先亂。
到了十三日中午,五個日本人大搖大擺走到東門,站到東門石橋上仰起脖子,打算喊楊元來談話。
這些人是來勸降的,覺得兩國交兵,怎麼也不會斬來使吧?可他們萬萬沒料到,楊元是存了拿他們祭旗的消息。
趁着這些人喊話的當兒,楊元帶着幾名朝鮮弓手偷偷摸出城去,沖着石橋一頓連射,當即射死三個人,另外兩個人連滾帶爬地逃了回去。
這一下子可把日軍激怒了。
很快大批日本兵呐喊而來,到了距離城牆百步遠的地方,一邊放槍一邊大罵。
忽然城頭飛了幾十個圓滾滾的黑影,落到地上還在嘶嘶作響。
“是震天雷!”
有日本老兵一聲慘叫,随即這些鐵疙瘩轟轟地都炸開了花,讓日本人死亡慘重。
原來這是一種朝鮮自主開發的新式火器,與大明的霹靂彈類似,是用鐵制容器承載火藥與尖銳硬片,外接引線,通過大碗口铳發射,威力很大。
早在壬辰之戰的時候,朝鮮義軍就用這東西吓唬過日本人。
和談期間,這種火器得到了大力發展,生産了數千枚,南原也分配到了不少。
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日本人倉皇地撤退了,守軍都松了一口氣。
楊元卻怎麼也放松不了心情,他久經戰陣,知道日本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晚上搞不好要夜襲。
他下令在濠溝外多埋菱鐵,又在橋頭偷偷裝好釘闆,親自守夜靜待。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到了二更天,三個日本兵偷偷摸摸地從石橋摸過來,一踏中釘闆,立刻被埋伏好的明軍幾刀砍死。
楊元知道大軍肯定藏在後頭,下令把四面吊橋都拉起來。
橋剛拉起來,四面日軍點着火把就沖了過來,一看橋斷了,隻得徹夜鼓噪,在南原附近到處放火,搞得百裡内都能看得到煙火漲天。
到了八月十四日,日軍經過一天的試探,開始動真格的了。
他們欺負聯軍兵少,大搖大擺地在城外建造攻城器具,還運來了大批草谷木石,堆積在大毋泉附近,把壕溝填平,用木頭擋在兩側,形成封鎖。
日軍還搜羅了一大堆門闆、床闆,在上面挖出射擊孔,下面裝有支架,構成一個單兵射擊掩體。
最開始遭到攻擊的是南城。
南城城外民戶十分密集。
在開戰前,楊元已經派人把這些盡數焚毀,隻剩下斷垣殘壁。
但日軍利用這些石壁做掩體不斷射擊,給聯軍造成了極大傷害。
很快焦點又轉向東城。
日軍在東門城外建起來的高棚,這些高棚都比城頭要高出一頭,日軍射手站在高棚上,有條不紊地向城内射擊。
聯軍試圖拿火铳對轟,可惜射程上夠不着,震天雷數量又有限,不得不從城頭撤下來。
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