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負責守南城,南城被突破以後他逃到北門,正好遭遇了埋伏。
他急中生智,藏身在水田之中,這才得以幸免。
他的供述,成為南原城攻防戰的第一手細節,裡面提及了大量日軍攻城的手段,對于聯軍來說,彌足珍貴。
而此時的統帥楊元,正在西門奮戰。
楊元對于這個結局,早有了預感。
他憑借豐富的經驗,知道敵人一定在北門埋伏了重兵,所以一開始就存了走西門的準備。
日軍的注意力此時全都在北門,西門反而防守薄弱,被他和親兵們一下子沖到了城外。
在城外,日軍已經挖好了數條壕溝,他們沒有菱角、鹿角之類的專業阻騎設備,就找到許多木樁、丢棄的刀劍埋在壕溝裡,用來阻截逃跑的騎兵。
但這難不倒楊元。
他是遼東将領,騎術了得,随身牽着四、五匹訓練有素的戰馬,随時換乘。
這些馬匹一聽唿哨就散開,以避弓矢鐵跑,再一唿哨就聚到一齊,十分靈活。
到了壕溝之前,楊元先讓一匹馬跑過去,踏到利刃倒地,再鞭打着下一匹踩着前者屍體繼續前進。
至于日軍在遠處用鐵炮狙擊,這也難不倒楊元。
史書上說他“被甲騰換,有如易席,賊終不能害之。
”不能不贊歎,一個人在逃生時迸發出了多麼大的戰鬥力。
憑借着這種血腥馬戲團式的方式,楊元很快就突破了封鎖,逃出生天。
他沿着大陸先逃到鳳山,再繞到恩肆館。
一清點人數,跟在他身後不過一百十七人而已。
而根據事後大明的統計,是役明軍傷亡的準确數字是二千七百名,馬匹損失三千四百匹——這一次,是貨真價實的“僅以身免”了。
而此時陳愚衷到底在做什麼?
南原先後派了兩次求救信使抵達全州,第一次陳愚衷的回答是:“敵情難測,恐怕顧此失彼”,第二次又回答:“信地難離。
”死活不肯發兵。
等到他第三次聽到消息的時候,日軍已然攻陷南原。
陳愚衷此時慌了手腳,他再一打探,更是驚駭無極。
原來日軍左路軍在攻克南原以後,留下一部向南掃蕩,其餘主力一齊北向,和在黃石城的右路軍呈鉗形攻勢,逼進全州。
換句話說,陳愚衷即将面臨的敵人,大約有十萬之衆。
這個消息,讓全州裡的居民驚慌失措,紛紛出逃。
守軍本欲阻止,反而被這些急于活命的亂民沖散,拆毀了城門,一哄而散。
八月十七日,左路軍前鋒小西行長軍至任實,右路軍前鋒加藤清正進入雲峰。
兩路倭寇合兵一處,在八月十九日抵達全州城下。
陳愚衷二話沒說,點齊了兵馬就要撤退。
當地朝鮮官員拉着他的缰繩,氣得大叫:“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
原來這位大将抵達全州以後,發現城裡沒糧食,糧食都藏在全州城外十裡的山寨裡。
當時朝鮮軍的戰鬥力太差,一遭遇日軍就會潰散,所以守官幹脆不把物資存在城中,省得便宜了日本人。
陳愚衷抵達之後,強行命令把這些東西搬回城裡,誰說也不聽。
現在好了,全便宜了日本人。
陳愚衷一路北遁,一直逃到公州,才跟前來接應的明軍遊擊牛伯英碰上頭,兩人呆在公州不敢動彈,靜等援軍。
最後說說楊元和陳愚衷的結局。
楊元在南原突城逃出的時候身中兩槍,刀傷數處,直接被人擡回了漢城。
在漢城,朝鮮國王李昖攙着他的胳膊嗚嗚哭泣,說将軍你為朝鮮辛苦了。
朝鮮國王李昖對楊元一直很有好感,他還記得,在壬辰戰争期間,遼東軍将領對朝鮮人都不友善,隻有楊元态度還算和藹,經常居中調停。
可惜楊元傷勢不輕,已經無力統軍,很快便在朝鮮君臣的惜别聲中被送回了國。
他萬萬沒料到,等待他的,卻是一場滅頂之災。
朝廷宣布以“棄城脫逃”的罪名,給他下了大獄。
說實話,楊元真冤。
南原是一場慘敗,但這場慘敗的根源,是戰略部署上的失誤,主要責任要歸咎于明軍高層未能及時判明日軍動向,導緻讓楊元的三千人要面對五萬日軍——這仗換誰來打,都是同樣的結局。
更何況楊元并未一開始就棄城而去,而是認認真硬抗了三天,給後續明軍争取來了寶貴的時間。
雖然他最終棄城而走,那也是血戰之後的不得以。
真正該死的是陳愚衷。
他第一條罪狀罔顧南原戰局不及時上報,導緻明軍反應遲緩;第二條罪狀踟蹰不前,不主動策應楊元。
雖然他的兵力也隻有兩千,但隻要稍微在外圍有所活動,日軍必不會把全部壓力加在南原;第三條罪狀是毫無作為不戰而逃,棄全州不說,還把大量物資留給敵人。
一個是敗将,一個是逃将。
一個是能力問題,一個是态度問題,誰更該死一目了然。
但明軍對這兩個人是如何處置的呢?
對陳愚衷的懲罰是,打一百軍棍,免死充軍。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