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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浴血全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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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元,先是拿下,關了一年多,然後跟沈惟敬一齊處死。

     這種厚此薄彼的處置,十分蹊跷。

    且不說楊、陳二人的功過清清楚楚,毋庸置疑,就算楊元對南原慘負全責,也不至于要判到棄市這麼嚴重。

    要知道,同為遼東軍背景的祖承訓當初在平壤城打的那麼慘,都沒受多大懲罰。

    楊元在遼東軍地位比祖承訓要高得多,怎麼判決卻如此之重? 對這種不對等待遇,朝鮮人也覺得莫名其妙。

    他們認為“楊總兵血戰孤城,兵單援絕,則南原之敗,勢所然也。

    陳遊擊愚衷,擁師全城,坐視不救,則其罪固大矣。

    愚衷尚保首領,則總兵先就極刑,人莫不惜之。

    ” 楊元之死,我猜測可能有三點原因: 第一點是黨争之禍。

    蔚山之戰後,軍前贊畫丁應泰彈劾率先逃跑的楊鎬“喪師黨欺”,把他和麻貴、邢玠乃至身後的大學士張位、沈一貫等人連到一起要追究責任。

    在這種情況之下,楊鎬和麻、邢等人必須要把責任往外分,摘出去一點是一點。

    所以我們查閱史料時能看到,南原之戰在萬曆二十五年八月打完,一直到萬曆二十六五月,兵部才正式提出處置楊元。

    關于楊元的責任追究,都是在楊鎬被彈之後才紛紛冒出頭來。

     這個切割責任的運動是很有效果的。

    我們看到,在戰後議論功罪的時候,麻貴因為稷山、青山、島山的功績而“免議”,楊鎬也因為單騎入漢城,得了個“功亦難泯”的考語,沒受多大罪,沒人追究他們南原慘敗的責任,這帽子自然而然就得扣到了楊元的頭上。

     第二點是政治影響。

    對大明來說,南原失守比全州失守更加難堪。

    全州影響的不過是朝鮮三道戰局,南原卻波及到了整個大明沿海的防務。

    南原一失,全羅南部沿海不保。

    至此日軍可以從全羅道直入黃海,襲擾天津、山東、浙江等處,航程大大縮短。

     所以在得到南原失守的消息以後,北京大為震驚,立刻下令讓沿海各地修備軍務,調集水師陸營加強巡防,防備敵人跨越黃海打過來——差不多半個東亞都因為南原這座小城的失陷而騷動不安。

    可見南原失守在政治上的影響非常惡劣,必須得有人出來背這個責任。

     棄城而逃的楊元毫無疑問是最好的人選,他是直接責任人。

    再說,南原明軍實打實地損失了三千人,傷亡如此慘重,在朝鮮戰場還是第一次。

    不管楊元有多少苦衷,于法于理,殺他都說得過去。

     第三點原因,是沒人幫他。

     當年祖承訓大敗之後,李如松出面維護,最後朝廷隻輕輕打了一下闆子。

    楊元在遼東軍的地位很高,這一次怎麼遼東軍不說話了呢? 楊元的身份很奇特,他的軍籍屬于遼東,跟許多遼東将領沾親帶故;可他又是京營出身,是宋應昌從北京帶出來的。

    第一次援朝的時候楊元出任中協大将,實際上是李如松和宋應昌兩大派系的一個平衡點。

     我們能看到,李如松打下平壤以後,帶着遼東将領往前跑,楊元也跟着去了,說明他與遼東系關系很好;但是到了坡州以後,李如松讓他原地駐守,自己帶着遼東嫡系繼續趕往漢城,說明還是把他當外人。

     南原戰敗的時候,宋應昌已去職,石星也已經失勢。

    援朝三巨頭裡,麻貴是宣大系統出身,不會出言相保;邢玠、楊鎬等人雖然跟遼東軍關系不錯,讓做順水人情可以,下死力撈人可是強人所難——何況他們還得指望楊元幫他們承擔責任。

     結果在這三點原因的相互作用下,楊元稀裡糊塗地被下獄棄市,與他親手抓獲的沈惟敬同時問斬。

    沈惟敬這一手報複,總算是見到了效果。

     時間回到萬曆二十一年,《平壤續志》裡記載:平壤之戰結束之後。

    為了感謝李如松及麾下健将的光複之功,朝鮮派了一名叫李臣欽的畫手,要為石星、李如松、楊元、李如柏、張世爵五個人畫像,置于武烈生祠中四時祭拜。

     李臣欽前往明軍軍營,說明來意。

    明軍将領都挺高興,李如松頭一個畫,他擺了個威猛姿勢,用手在下巴做捋髯狀,提醒李臣欽說:“我這人胡子短,面相太和善了,不夠威猛,你記得給我多加點虬髯上去。

    ”李臣欽點頭稱好。

     等輪到楊元坐過來的時候,李臣欽擡頭一看,不由發一聲贊。

    楊元天生一副絡腮胡,胡髯從鼻下開始,一路斜上臉側,直到耳後再折下來,繞一圈到下颌處止,兩邊都是如此,煞是好看。

    楊元的兒子恰好在側,偷偷跟李臣欽說:“我爹這個面相,有人說是貴不可言,有人說是兇不可測,都不知道該聽誰的好。

    ” 南原之戰後,朝鮮人想起這段事迹,都紛紛感歎說想不到這一部好胡須的征兆,居然應在了南原。

    朝鮮國王特意下旨,為楊元在平壤設了牌位祭祀,總算讓這位遼東大将不至魂無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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