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28

首頁
    廳。

    我用吸塵器把牆面、地毯和沙發清理了一遍,盡可能去除了後兩者的異味,然後用鋼絲球和清潔劑發起了進攻。

    牆紙髒得擦不出來了,于是我出門買了幾把刷子、一桶白漆和一架梯子。

    之後兩天就是刷牆。

    幸好牆紙是能蓋住的那種,刷一層薄薄的白漆就行。

    公寓現在看起來有起色了,但新刷的白牆讓烏突突的木構件特别紮眼。

    于是,我把屋裡木頭的部分都打磨了一遍,塗上白色油漆。

    這又用了兩三天時間。

     接着,我就開始花心思購物了。

    我發現了一條漂亮的淺灰色床單,把它鋪在沙發上,又将之前買的台燈擺到桌上,往花瓶裡插上鮮花,還挂起了一幅精心裝裱的路易斯·海因拍攝的照片,畫面中是工人在帝國大廈的橫梁上抽煙。

    客廳馬上就變得宜人了。

    它确實還是一股濃濃的學生氣,但我完全不在乎。

     我往廚房的櫥櫃裡堆滿了基本廚具,還買了一把新茶壺和一個别緻的瓷茶杯。

    我也沒有忽視橡膠樹盆栽。

    我把它搬到陽台,換了個大盆,摻入營養土,剪掉枯萎的枝葉,清掉葉子上的灰塵,然後搬回客廳。

    我檢查了海爾特和安娜留下的錄像帶,除塵後整齊地擺上書架。

    我用酒精擦拭了他們的書的封面,放在我帶來的書旁邊。

     在公寓裡四處查看其他需要維修的物件時,我注意到通往客廳的門上方的牆紙有一點歪。

    于是,我從燃氣表和電表所在的儲藏間裡搬出梯子,爬上去把歪的地方擺正。

    結果牆紙像氣球一樣炸開了,石膏碎片撒了滿地,露出一面水泥牆,牆上貼滿了泛黃的明信片和雜志插圖。

    我取下來一張仔細看,同時有幾層漆皮也脫落了,嘩啦一聲砸在地闆上。

    我面前房梁和房門之間的部分是整整一幅色情圖片,表現同性性幻想的業餘拼貼作品,最大的可能是出自海爾特和安娜的前任住戶之手。

    圖片的背景是風格化的古希臘羅馬場景,頭戴月桂花環的黑人男孩或者在撒尿,或者在接吻,或者在擁抱。

    牆紙已經與牆融為一體,因此變成了陳尿的顔色,令我一陣幹嘔。

     我下來後癱坐在沙發上,聆聽着寂靜。

    我突然聽到一陣噼啪作響,屏住呼吸擡頭看,隻見牆紙在沿着牆壁開裂,形成了一條條波浪形的裂痕,最終交彙在一起。

    我看着它們斷裂,剝落,卷折,像彈簧一樣扭曲,直到伴着一聲幹脆的撲通掉了下來。

    我被一面由看不見的風卷起的塵土牆圍住了。

    我瞥了一眼大門,但是沒人,鑰匙插在鑰匙孔裡。

    同時,沉默歸來了。

    我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又紅又腫。

    清潔劑的厲害顯出來了:我的雙手傷痕累累,皮膚一片片脫落,露出了三條血印。

     我想到過去幾天裡,我連一次都沒有朝窗外看。

    我不知道天氣,也不知道時間。

    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我隻是坐在那裡,拿着隐形的底層簽證,内心在剝落。

     我意識到必須振作起來,找點事做了,什麼事都行。

    我必須抵抗一時間占據了我的絕望感。

    我站起來,随手拿了一盤錄像帶,塞進錄像機裡。

    然後我走回沙發旁邊,把落在床單上的牆紙碎屑抖到地上,躺了下來。

     夜裡的某個時候,我被電視機發出的沙沙聲吵醒。

    屏幕上的雪花仿佛也飄進了客廳裡。

    我打開窗戶,将七月的空氣放進來。

    月光和BASIS雜貨店的霓虹燈招牌照亮了廣場。

    在廣場右邊,我勉強能分辨出當地小清真寺的綠松石色圓頂。

    廣場上有幾棵矮矮的、樹冠小小的栗子樹,還有幾個長凳。

    樹下的長凳上坐着一個男人。

    他戴着頭巾,好像睡着了。

     海爾特和安娜的公寓是那種灰色的、擁擠的、造價低廉的裝配式建築,環繞在市中心周圍,就像城主的鑰匙鍊上的一圈鑰匙。

    有人稱之為貧民窟。

    這座公寓名叫小卡薩布蘭卡。

    不過,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章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