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30

首頁
    東歐、東南歐、他者的歐洲。

    我想不明白:消失在勞改營裡的數以百萬計的俄國人、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數以百萬計的死難者,還有那些控制了捷克人的人、被俄國人和匈牙利人控制的捷克人——匈牙利人自己也被俄國人控制——還有為俄國人、波蘭人和羅馬尼亞人提供食物的保加利亞人,還有前南斯拉夫人,他們基本上是自己控制自己。

    我在用頭撞逝者之牆。

    我像一名巴爾幹地區的哭喪人,我為每一個人的痛苦而痛哭,唯獨我自己的痛苦沒有聲音。

    我為薩格勒布、薩拉熱窩、貝爾格萊德、布達佩斯、索菲亞、布加勒斯特和斯科普裡倒塌的建築哀悼。

    我被兒時喜愛的品味糟糕的巧克力包裝紙(更别提巧克力本身的糟糕口味了)觸動,我為碰巧回想起的旋律、一張黑暗中偶然出現的臉、一個聲音、一個調子、一句歌詞、一句口号、一個氣味、一個場景而哀歎。

    我坐在那裡,盯着逝者的地貌,把心都要哭出來。

    我甚至為考夫曼的特技鏡頭而落淚,它畢竟讓我回想起了自己的感受;我還為膠片上的比諾什流了一滴淚。

     然後,我又想起了學生們。

    他們也會被同樣的地貌所感動。

    問題是,他們的變身成功率極低:他們遲了一秒鐘,幾分之一秒鐘。

    不,他們的變身終将失敗。

    我能感覺到,在他們已經内化的點頭哈腰中,在他們眼睛裡的陰雲中,在他們臉上看不見的耳光中,在他們喉嚨裡堆積的模糊的怨恨中。

     如今,在後共産主義時代的亂草中,任何一分鐘、任何一秒鐘都可能鑽出來一個全新的、全然不同的圈子。

    他們拿着題目動聽的博士論文,比如《認識過去向前看》。

    他們是回到捷克斯洛伐克,卻死在那裡的托馬斯和特蕾莎的孩子,因為回家意味着死亡,而留下意味着失敗。

    他們會成為托馬斯和特蕾莎的遺孤。

    他們會像三文魚一樣逆流而上,但時代變了,河流變了,同伴也變了,變成真正向前看,不再認識過去的人,至少是對過去有不同認識的人。

    這些來自灰色死水——蒙古、羅馬尼亞、斯洛伐克、匈牙利、克羅地亞、塞爾維亞、阿爾巴尼亞、保加利亞、白俄羅斯、摩爾多瓦、拉脫維亞、立陶宛——的新選手,這些轉型期的突變體将會湧向歐美大學,最終學到需要學的東西。

    他們會形成一支富有活力的年輕隊伍,有技術專家,有組織專家,有運營專家,還有最重要的管理專家,企業管理、政治管理、環境管理、文化管理、災害管理的專家——管理生命的專家。

    他們會以非人的速度快速自我繁殖,仿佛繁殖就是他們唯一的人生目的。

    他們這類人永遠都會有立足之地,毫不關心他們的衣食父母的不幸,因為就連不幸也是需要管理的:缺乏管理的不幸隻是失敗而已。

    他們管理着保加利亞、波斯尼亞、白俄羅斯、摩爾多瓦和羅馬尼亞的殘疾人;管理着波斯尼亞、格魯吉亞、塔吉克斯坦、哈薩克斯坦、車臣、科索沃、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的孤兒;管理着歐洲的各個少數民族和無處不在的吉蔔賽人;管理着黑人、白人、黃種人奴隸貿易販賣來的性工作者和受害者;管理着難民、流入人員、流出人員、流動人員;管理着無家可歸的人。

    他們是散播效率堪比實驗室病菌的突變體,散播着網點和網絡、保護傘和保護傘機構、他們的中心、他們的關系。

    他們将成為視聽和電信部門的首腦,成為局域網和互聯網達人。

    他們将成為自身生涯和他人生活的自信的設計師。

    他們将成為深刻的思想者、貪婪的讀者、完美的時尚人士。

    他們将擁有多重身份:普世的、全球的、跨文化的、民族主義的、少數族裔的、流散的,集于一身。

    他們會戴上無數頂帽子,靈活到極點,随時準備着自我定義和自我完善,自我打造和自我再打造,自我建構和自我解構。

    他們将成為轉型時期的民主精英。

    一切都是,而且一直都是流變的,所以他們口中全是流動性和靈活性,就像口香糖一樣。

    他們将成為雄心勃勃的進步青年,成為報酬豐厚的歐洲一體化和擴大化專員,成為新世界秩序的先鋒,成為有特色的後民族主義政治單元、新民族主義與後民族主義聯合體的創造者,是與本土化相對的全球化的倡導者,也是與全球化相對的本土化的倡導者,是一切恰好需要倡導的東西的倡導者,狂熱倡導者。

    他們出生于烏克蘭腹地,在基輔學習中世紀曆史,在伯明翰學習商務英語,博士論文題目是《中世紀曆史與商務語言的共同點》。

    他們會成群結隊地從維爾紐斯去沃裡克學習微觀和宏觀經濟學,研究方向是戰亂地區的良好治理與可持續和平。

    他們從沃羅涅日、考納斯、蒂米什瓦拉和佩奇去非政府組織、歐盟、聯合
上一頁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