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碰面倒也會在愉快的氛圍裡結束。
但我不想這樣,于是把積攢在心裡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關于春美的事—春美的身體狀況和原因。
水村眼中立刻現出不悅,仿佛看到了什麼肮髒不堪的東西,嘴角雖殘留笑容,但大概隻是個人習慣而已。
“根據最終的結論,污染源不是我們的工廠。
”他假惺惺地笑着說。
“那你們為什麼要支付淨化設備的費用?這不等于承認了罪行嗎?”學不來拐彎抹角地委婉指責,我嚴詞反駁。
“想不到你會用罪行這個詞,我很意外。
在開辟新領域的時候,總會出現一些無法預料的情況,但這不是認罪的意思。
既然當地居民抱有一些不安,我們就想為他們消除掉,僅此而已。
按理說算是一種誠意吧。
”
“如果是那樣,希望你們把誠意傳達給受害者。
”
“對于什麼受害者,我不太清楚。
污染和健康狀況的關聯都是那些所謂受害者委員會的人信口胡說的,并沒有得到醫學上的證明。
”
“統計數據清清楚楚!”我擡高了聲調,“我妹妹就是其中之一!”
“我很同情你妹妹的遭遇,但把責任推到我們身上未免太過分了。
你稍微冷靜點好不好?千萬不要被受害者委員會這種組織蠱惑,他們那些人無非是挖空心思找理由來敲詐有錢人罷了,就跟那些故意撞車然後勒索的人沒什麼兩樣。
他們在交涉的時候故意帶來幾個先天殘疾的孩子,另一方面又坐享工廠生産的高科技産品帶來的恩惠,真是精明啊。
要是半導體技術不進步,那些窮人哪裡買得起電視!”
我沒沖上去揍他,不是因為這裡是水村家的客廳,也不是擔心影響父親的工作,而是用餘光看到了绯絽子惴惴不安的神情。
不一會兒,水村聲稱有事離開了,臨走之前還說了句:“你們慢聊。
”當然,語氣冷得像冰一樣。
我随即也站起身來。
“我回去了。
”
绯絽子沒有挽留,而是說“我送你到門口”。
從玄關到大門的路比較長,可以邊走邊說會兒話。
“對不起。
”走出玄關後,她立刻道歉,“我爸腦子不太正常。
他已經把靈魂賣給那些叫作公司和工作的惡魔了。
”
“早就料到他是那種人了。
”我目視前方說道。
绯絽子沉默片刻後說:“爸爸曾收到過一張受害者委員會簽名表的複印件。
”她的聲調發生了變化,“那裡面出現了你的名字。
因為是同一所高中,我一眼就看到了。
”
肯定是高一時參加的那次集會,我立刻想起來。
“所以你才接近我?”
“我想多了解一些事情。
關于受害者的,越詳細越好。
因為爸爸什麼都不告訴我。
”
“關于受害者……嗎?”原來不是關于我,我在心中默念。
“我覺得爸爸做得很過分。
認識你之後,我充分了解到了這一點。
我想盡自己所能來贖罪,真心實意地。
”
“原來是這樣。
”我停下腳步,凝視着她,“看來我真是太自作多情了,竟然一直以來都是绯絽子你在同情我。
”
“同情……”她似乎在尋找更加合适的詞語。
“别說了,”我再次邁開步子,“夠了!”
“西原!”
“用不着你同情。
而且你這家夥也沒有指責那個人的資格,不管是吃的、穿的,還是住的房子,不都是用他賺來的錢買的嗎?就算是同情那些受害者,也不過是你這種大小姐一時的心血來潮罷了。
我們不需要那種同情,那樣隻會顯得我們更悲慘。
”我走出大門,頭也不回地揚了揚手,“再見。
”
我感到很受傷害。
比起對水村俊彥的憤怒,得知與绯絽子的關系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對我的心理沖擊要強烈得多。
第二天,父親苦着臉回到家。
看出他有話要說,我搶先開口道:“我再也不會和水村的女兒見面了。
”
“哦……”父親看起來如釋重負。
一定是水村警告他,别再讓兒子接近他的女兒。
那天之後,我開始自暴自棄。
為忘卻煩惱,我一心撲到棒球上,訓練結束後也遲遲不願回家。
我對整個世界都充滿憤怒。
就在那時,宮前由希子填補了我内心的這片空白。